十一、理念之別 版權之爭 托爾斯泰系列之十一

性情中人,分享真性情。看似古舊書,說的是千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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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托爾斯泰的晚年,由於夫妻二人理念不同,矛盾日益加深。在這裡要提到一個人,因他的涉入,加劇了托爾斯泰的家庭矛盾;不過也正是他,後來竭盡全力出版了托爾斯泰的全部作品。

至於托翁的離家出走,死在他鄉,我會另外再做一期。

契爾特科夫

托爾斯泰有一批追隨者,其中有個名叫契爾特科夫的俄國貴族。他高大英俊、聰慧富有,是退役的宮廷軍官,還曾經被沙皇政府流放過。

契爾特科夫仰慕托翁的才華,二人的許多觀點相投:都痛恨社會的腐敗與黑暗,也因此成了彼此信任的朋友。後來,托翁的手稿歸他抄錄,日記也委託他保管。到最後,他甚至能夠影響托翁去改變遺囑。

早在1897年,托尔斯泰就寫信給写信给契爾特科夫說“我周圍的人都在大吃大喝、賭博成風,揮金如土……這令我心情沉重”。契爾特科夫參與了對托爾斯泰作品的文宣工作,也一直鼓勵托翁放棄版權和家庭財產。

他的介入,令索菲婭很生氣。托尔斯泰對此人的信任,更令索菲亞痛心。當丈夫說想過簡樸的生活,索菲亞說:那不過是一種自虐;當丈夫倡導禁慾主義,索菲亞就諷刺他“那你為什麼還結婚,生這麼多孩子呢?”托爾斯泰希望放棄產權和著作權,索菲亞更是竭力阻止,還加強了對農民的控制,讓農民的處境比以前更壞。

這些都成了契爾特科夫攻擊索菲亞的把柄。他毫不客氣的對索菲亞說:“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將您的一家攪個一敗塗地……”。菲亞用盡一生心力維護的家庭,竟被一個外人隨意拆毀。除了心痛和絕望,她也與丈夫產生了正面衝突,像一隻和老鷹搏鬥的母雞,奮力保護翅膀下的小雞。

托爾斯泰的遺囑與版權

托爾斯泰自己寫了一份遺囑,聲明放棄1881年以後所寫著作的全部版權,而且出版必須要經過契爾特科夫審訂。但是律師認為這份遺囑沒有法律效用。

後來托爾斯泰又重新在律師寫的遺囑上簽了字,寫明把全部版權交給長子謝爾蓋、長女塔尼婭和小女兒薩莎,由他們轉交社會共同享用。後來又把改成由小女兒薩沙一個人負責處理版權問題。還告訴薩沙說:“假如出版第一版著作剩下什麼錢的話,最好能從你媽媽和哥哥那裡把亞斯納亞·波利亞納莊園買回來,交還給農民。” 索菲婭從托爾斯泰的日記裡知道了這份遺囑,就逼著他交出並毀掉,托爾斯泰不肯,於是夫妻間的對立更升級了。

1910年,契爾特科夫搬到了托爾斯泰家的附近,他想盡快拿到托爾斯泰的更多版權,甚至常常責備托爾斯泰口是心非,沒有放棄全部版權和收入。

索菲婭譴責說:“契爾特科夫從我這里奪走了丈夫的心,還要從孩子和孫子嘴里奪走麵包。”也對丈夫大發雷霆:“一家人都要變成乞丐了,你還滿不在乎”,索菲亞為捍衛家庭的財產托爾斯泰著作的版權,極其痛恨契爾特科夫,她焦慮不安,失去自控,甚至自殘。

索菲亞想奪回版權

下面是索菲亞的部分日記摘抄:

1910年6月26日:“契爾特科夫逐漸地,處心積慮、千方百計地把這個不幸的老人抓到手裡,他離間我們,扼殺他身上的藝術火花,點燃起指責、憎恨之火……契爾特科夫就是魔鬼的化身,他破壞了我們的生活。”

1910年7月21日:“我一聽到他那輛輕便馬車的聲音,就不由得全身都顫抖起來……血壓上升,脈搏幾乎都摸不到了,我勉強站住,沒有倒下……我想說話,卻覺得不是我的聲音,而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聲音,大家都睜大眼睛看著我。”

這階段,索菲亞激動不安、嚎啕大哭、徹夜不眠。一聽到丈夫要見這個男人,她就尋死覓活,桌上有鴉片瓶,逼真的玩具手槍,外面有陰冷的草地,刺骨的河水……。她沒想到這會逼得托爾斯泰真的離家出走,也加速他的死亡。

在兩面夾擊的壓力下,托爾斯泰在日記中寫道:“我像在瘋人院裡……”。

其實托爾斯泰這個與眾不同的文學家,像是一個被索菲亞寵壞的、最後離家出走的孩子。托爾斯泰的觀念常常改變,對事物過分敏感,又不懂得妥協。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時,可以完全不管孩子在生病、妻子在分娩。

如果沒有索菲亞的寵愛,他沒有機會寫出那麼多偉大的作品來,更沒有可能到了暮年,還保有純良與不住求索的心。有一位詩人說“索菲亞一輩子都在刀刃上走路”。托爾斯泰最後卻還是把刀扎進了索菲亞的心裡,可是就在這之前不久,他還聲淚俱下地對索菲亞表白說:“沒有妳,我根本無法活下去。”

高爾基的評論

在索菲亞過世之後,契爾特科夫寫了《托爾斯泰的出走》,其中對索菲亞的描寫非常負面。文學家高爾基讀到之後,站出來替索菲亞打抱不平說:“這本書的唯一直接的目的,便是中傷已故索·安·托爾斯泰夫人。……我們知道,托爾斯泰要放棄莊園和所有的著作版權,而這,卻是他們一家生活的來源,其中也包括他那幫追隨者的吃、喝、住……(這應該在暗示:契爾特科夫也是其中之一)。

倘若沒有索菲婭的辛勤工作,以這些資源來維護生計,托爾斯泰就不可能靜心坐下,完成他那些偉大而輝煌的長篇巨制。……這個女人跟一個富於獨創性、而又煩躁不安到極點的大藝術家,在一塊生活了五十年的難堪的漫長歲月……而眼下,人們只有在高興毀謗她的時候才記起她來。”

高爾基本來也不喜歡索菲亞,不過他從底層起步,對人性、婚姻的本質,倒比那些“激進的”貴族更為深刻透徹。

托爾斯泰心裡也很明白,妻子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維護他們的家,只是他晚年對家庭的關注已經非常淡漠。在丈夫過世之後,索菲亞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很消瘦,一臉的倦容,少言寡語。不過她每天都要走一俄里的路,去到托爾斯泰長眠的墓地。夏天和秋天她捧著鮮花,坐在一張長凳上,久久地陷入回憶之中。

當來訪者問到他們夫妻間的矛盾時,她平靜地說:“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四十八年,卻並不清楚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索菲亞努力完成的最後一件大事,就是把丈夫的作品都整理出版。她應該沒有想到,這件事後來由她最痛恨的那個人完成了。面對社會上的各種指責,她說:“希望你們對我,這個不夠強大到做天才作家妻子的人,能夠更寬容地對待。”

在臨終時,索菲亞對孩子們說:“我要告訴你們……我愛他,整整愛了一輩子,我始終是他忠實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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