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文凭着自己的能力和人脉步步高升,这让贵平十分欣喜,她没有能干的丈夫给家庭改善生活水平,但是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大哥却也可以借力不少。自从泽文当上了区长后,贵平就动心思想让大哥帮他们换一个房子。
原本她和长水在这个文教楼里住的很好,虽然只有一间屋子,三口人住着是有些拮据,不过春天还小,倒也不觉得多么憋屈,而且这个楼门里的邻居都处的非常好,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贵平住着还是很舒服的,所以她开始并没往换房子上面想,直到半年前他们跟傍边的紧邻,那个她曾帮忙要过一个孩子的老国家因为春天彻底闹崩后,她才认真考虑搬家的这个事。
那天下午春天去老国家玩,可能是多蹦跶了几下吵到国大树睡觉了,这位国校长竟然爬起来对着孩子就是一顿喊叫,末了还把春天一把从门口推了出来,春天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连吓带疼哇哇大哭。贵平听见动静出去抱起孩子,立刻就去敲门找国大树说理,
没想到国大树一脸厌恶地拉开门就喊:“滚滚滚!整个孩子来闹腾,我就推她啦!爱咋咋的!”喊完就砰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贵平当时气得直哆嗦,当当踢了他们家的门两脚转身抱着春天回家了。进了屋贵平把哭着的春天放到床上,然后气呼呼地跟长水说了原委。对于长水来说,万事都可不放在心上,但在这个世上只有一条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那就是伤害到女儿春天的事,他听完贵平的话立刻就要冲出去对国大树挥拳头,但是却被贵平死死拉住了,贵平知道他的脾气,先不说他出去能不能打得过国大树,就是现在这个激动的样子都有可能勾起他的病来,那不是更加地添乱嘛!所以她死活也不肯让他出去。
长水没办法,最后只好长叹一声坐了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他看着还在抽搭的春天,心中一阵酸楚,自己连保护女儿也做不到了吗?长水站起来走到床边抱起了春天,亲了亲她还挂着眼泪的小脸蛋,然后柔声对她说:“春天不哭啦,刚才推你的那个人是坏人,他没有礼貌,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我的春天是个好孩子,爸爸带你下楼买冰棍吃去,好不好?”
春天不哭了,她眨眨眼睛迟疑地说:“爸,我刚才也不是好孩子,是我跟小飞哥喊的声太大了,吵醒了国叔,可是国叔生气太吓人了,他骂我,还推我!我想告诉他,他这么做也是不对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嘣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说完她又委屈地哭了。
这次长水沉默了一会儿,先前的愤怒一点也没有了,他的女儿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孩子呀!他为她感到自豪,于是他说:“春天,你真好,比爸爸强,你说得对,开始是你做错了,不应该吵醒人家,但是后来就是他不对,你分得又清楚又准确,你是个诚实勇敢的孩子,爸爸很高兴!不哭了,咱们去买冰棍!”
春天得到了长水这样大力的表扬,不伤心了,她一抹眼睛笑了,然后脆声说:“好,我要吃冰棍!”
这次之后贵平他们跟国家就不再来往了,两家人出来进去见面也不再打招呼说话,而原先关系好时两家商量着在公用厕所和走廊里划分的地盘和安装的一些设施现在统统不能再作数,大家都变得寸土必争,为了一个灯泡一个放杂物的地方两家就爆发了好几次战争。
国大树仗着自己是小学校长,平时在学校说一不二惯了,这时很有些仗势欺人的架势,他老婆邹兰花从前一直和贵平要好,可是现在也变得翻脸不认人了,她从前在公社革委会工作,能说会道,如今虽说革委会没了,可是她仗着当领导的男人四处活动了一下,最后在街道上当了负责人,依旧风风火火,管天管地。
自从两家交恶以后几次冲突都是她站在走廊里对着贵平和长水家骂骂咧咧,声音尖锐刺耳,气得贵平直掉眼泪。贵平和长水都不是会吵架的人,长水气极了顶多就是想找国大树挥拳头,但是面对邹兰花这样的泼妇他是毫无办法的,而贵平虽然气不忿,可是她的嘴慢,也笨,又抹不开面子像邹兰花那样破口大骂,再说春天还小,她也怕这样大声叫嚷会吓到孩子,其中就有一次她实在生气出去站在过道上和邹兰花对吵,结果春天吓得跑出来一边往屋里拽她一边跳起来捂她的嘴,她知道春天害怕,只好罢战回屋。
其实邻居间有些摩擦不管在哪儿都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他们两家闹到这个份上,贵平自问,真不能怪自己。国家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当年他们家的孩子小时候,总到贵平家来玩,那个国小飞出奇的淘,曾经趁他们不注意拿着个大头针把家里的收音机扎的都是小眼,那可是贵平他们当时唯一的一样电器,虽说不是啥宝贝,可是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贵平和长水谁都没抱怨,觉得孩子小不懂事,哪能跟他发火。谁想到他们现在竟然这样对待春天和自己,这家人实在是太没良心了!
唯一让她稍稍安慰的是国家的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他不护短,对儿子和媳妇的行径十分看不过去,只是他老了,说话没人听,没办法他只好私下里到贵平和长水屋里跟他们道歉,说:“国大树不是人,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贵平对老人家是感激的,但是她也劝国大爷以后还是不要到自己家来了,让国大树他们知道对老人也不好。
自从跟老国家闹成了这样,贵平是实在没心思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正好春天也一天天大了,他们也需要换个大点的房子,她就跟大哥泽文说了,让他帮着给想想办法。
谁想到这个话儿刚说下没多久,国家又出幺蛾子了,他们竟然把冬天储的大白菜直接垒在了贵平他们厨房的门边上,两头还钉了两个木头橛子,高矮正好跟春天差不多。贵平一见火腾腾往上冒,春天正是好动的年纪,这出来进去的哪一下跑快了碰到上面扎着眼睛可怎么办!
她跟长水一说自己的担心,长水立刻就想出去把那两个橛子给拔了,她拦着他没让,因为那块地方确实是两家公用的地方,他们之前没想到先占上也没办法,现在强去拔橛子并不硬气。她想了想,只好嘱咐春天去厨房一定要小心看路,留神那个木橛子。
长水气得无法,出去当啷一脚把搁在走廊里老国家的灰盆踢得老远。声音很大估计国家人在屋里也听见了,可是这次破天荒邹兰花竟然没有跳出来叫嚷。贵平还想他们可能是觉得理亏,所以没有吭声。
哪想到当天晚上贵平带着春天从姥家回来,刚上到三楼楼梯上,本来亮着的走廊灯却一下子灭了。贵平气得够呛,因为这个灯的开关当初是放在老国家屋里的,那时他们说好,走廊灯归国家,厕所灯自己家负责,一向相安无事,没想到现在他们开始干这么下贱的事了!刚才准是他们在屋里听见了自己和春天说话的声音,所以立刻关上了灯!
“这家王八犊子!”贵平一边骂一边小心地拉着春天摸黑上了楼。
第二天她马上找来妹夫姜遥,让他给自己从屋里扯一条线到走廊里,就在原先的灯泡旁边又安了一个灯泡。她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下回你家不开灯的时候再上楼试试,我们也会关灯!她还特意嘱咐长水看好时机,一旦老国家的人没开灯,就留神在他们上楼时把咱家的灯给关了。
这把戏要多幼稚有多幼稚,可是长水如今却执意执行,想他当年堂堂一个数学天才,浪漫诗人,如今沦落到天天瞅机会给邻居家使坏报复,也算是又可笑又可悲。不过也许这样才是正常的凡人生活,细想起来其实还真有几分乐趣在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