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之后(30)- 再遇魔障

每当我贴出一篇博文,屋后形单影只的鸟儿便唱出啾啾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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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沟底,蔡玉看见一个非同寻常的灵子正在空中以闪电般的速度左冲右突,如同在跳一种飞天舞蹈,她时而发出耀眼的白光刺向莱顿杀手,时而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水母,那些被裹挟进去的飞行器顿时成了一团没有动力的钢铁疙瘩,奇怪的是,即使被那些离子流击中,她好像也毫发无损,仍旧上下翻飞,愈战愈勇。蔡玉从未见过如此能力超群的灵子,也从未见过色泽如此透明清澈、移动如此鬼魅莫测的同类,无论是从外观,还是从内膜来看,可能只有师父才可以望其项背。

一切烟消云散之后,天空恢复了湛蓝,那个神秘的救星随同那些莱顿飞行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蔡玉飘到山坡之上,有些庆幸,又有些惆怅。他看着那些坠落在地、已经残废的莱顿机器,挂念着卫东,不知道他当下处境如何。他决定现在就去寻找,与他会合一处。

自从上次在秦雨的手中解救出一个无辜投水的女孩以来,蔡玉与卫东一直形影不离,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飘行,蔡玉感到有些落寞和不安。他一边回想着刚才出手相救的那位大侠,一边琢磨着沙决,这个神秘莫测的同行者有时显得像是初来乍到的新灵,有时又露出非同一般的老手痕迹。他的好奇和强势更是奇怪地和谐一体。作为新来的渐冻人,他在生前的经历是什么?他与莱顿人的关系如何?他是怎么来到灵界的?所有这些问题,都依然是个谜。如果他根本就不是渐冻人,那又会是什么?

这样一边走一边想时,他忽然感到刺猬的几根箭毛竖了起来,便停下脚步,悬停在一个悬崖峭壁之前。他想起进入挲挲的魔瘴前也曾感受到箭毛的张立和小小的不安。轻煞构制的魔瘴一般如同薄雾一般,明晰可见,而高手设下的魔瘴稀薄透明,只有被困住之后,被捕获的灵子才像蜘蛛网上的猎物一般恍然大悟,束手就擒。如果前面是一个魔瘴,那么今天遇到的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对手,但愿这不是一个重煞,蔡玉想。师父曾经提过,对付暗瘴有两种不同的方法,一是向它输送亚灵子,让其显形;二是从其汲取灵子,令其失效。两种方法各有利弊,而且只能向轻煞施展,如果作用于重煞,则会反噬自身。蔡玉想了想,决定先用显形法试探一下对手的深浅,但他刚刚开始传送,便感到一股力量顺着逸出的亚灵子反向摄住了自己,令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流失出去,同时,背后又有另一股力量牵扯着,像个黑洞般要把自己吞噬进去。蔡玉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就是师父提到的他自己只曾耳闻却从未亲历的双瘴双煞。看来今天是祸不单行,但即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他想。于是,他不再发力相抗,任凭身后的力量把他吸进魔瘴里,如此便可以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与上一次误入挲挲的魔瘴不同,此时蔡玉觉得自己像是被扣在了一口蒸汽锅里,压力和震动都明显地增高了好几个量级。他甚至想到孙悟空在太上老君炼丹炉里被烧炼的故事可能就是根据类似的经历所写。蔡玉本来还期待着像上次一样,在稍作适应之后,准备与魔主对话,以探究竟,但他只感到自己的内膜剧烈震颤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从膜里快速地流出。难道这两个魔主不想沟通,只想快速地致自己与死地?果真如此,那他们会是谁呢?

尚未容他再作多想,内膜的震动已渐渐慢了下来,蔡玉知道一旦内膜停止了跳动,自己也就彻底湮灭了,那是灵魂真正的死亡。他想起了卫东,担心她以后找不到自己会乱加猜疑,更担心她也会遭遇不测;还有师父,不知他能否感知到自己的凶险,明白自己是受害而死,并查出幕后的凶手。他的意念一闪,瞬间想到,老六和老七的失踪说不定就与这两个恶魔有关。在如此强大如同黑洞的魔瘴里,他们就像自己一样,当然无法从中发出任何信号,让俗界或圣界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如果这两个高手真是杀死老六老七的凶手的话,他们绝不会只是对自己下手,肯定也会去戕害卫东。正在这样试图理清线索,一句问话闪现进来:“你到底有没有闪蜕?”蔡玉听了,马上明白自己存活希望的火苗燃烧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会儿,也以意念作答:“你们问了卫东没有?”

“我们现在是在问你!”

“你们刚才不是把我里里外外像透镜一般扫描得一清二楚了吗?”

“少废话,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闪蜕是用意念发出的念力吗?”

“你们既然知道它是一种念力,那你们也应当知道像我这样修为尚浅的圣子只有与同等功力的其他圣子一起,经过长期同修同练,才可以联手把它催发出来。与我长期在一起修炼的圣子就是卫东。”刚把这个意念发送过去,蔡玉便有些后悔,担心这会不会把祸害引向卫东,给他带去麻烦,但凭自己的直觉,他又觉得卫东肯定也是被这两个家伙的同伙控制了。如果他们开始移动自己的话,就说明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而且,现在想来,他觉得之前他们被驱散说不定正是对手的阴谋,只有把他们拆散,才可以逐个击破。

果然,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卫东感觉到他们在把自己像一只封口闷锅里的食物一般,带着飘飞起来。蔡玉明白过来,刚才封锁自己的肯定不止两位高手,如果只有两位的话,他们只能构筑魔障把自己困住,但不能与此同时移动自己。他觉得这些想拿到闪蜕的灵子肯定不会是双劫棍的手下,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渐冻人的某些灵子高手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们可能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一边推测,一边试图感知着魔障之外的情况。渐渐地,他觉得在这个类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自己的感觉竟然敏锐起来,甚至远胜往常,他依稀感知到,不远处有两个灵子在悄悄地尾随,其中一位是色泽和频率都与自己相当的同类,他虽然不含歹意,但他绝对不是之前在空中与莱顿机器搏杀的那位高手;而另一个更是完全不同,似乎是某种动物的魂灵。蔡玉不知他们尾随的目的,但至少他们并不是绑架自己的同伙。他觉得自己的感知还需要更加地精细与敏锐,于是试着把所有的刺猬完全舒展,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令他失望的是,就在此时,感知完全消失了,他所获得的只有微弱的滋拉声。他索性不再去试探外界的讯息,专注去想在与卫东会合之后,该如何利用私语暗道与他默契地构筑以假换真的闪蜕幻象,来蒙蔽他们,并乘机从魔障里双双逃脱出来。他预计卫东与自己走散之后,应当没有逃出多远,所以他肯定也是在附近被困,这些家伙并不需要移动多久,就可以把他俩合并到一起。但奇怪的是,已经过去了较长的时间,自己还在慢慢地移动。

蔡玉推测的没错,他和卫东并不相隔太远,他俩也早已被挪到了一处,只是绑架者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似地把他们分别置于山顶的两端,缓缓地互相绕着圈子,不明所以者以为是两个敌对的帮派在周旋,在试探。

“你们的同伴就在眼前,也已经各自做了道别。现在,你们与闪蜕同在,也与闪蜕同亡。或者合力把它呈现出来,或者一起就地赴死。”

蔡玉正要回应,就听卫东的声音传来,不禁有些激动:“我们被封闭在各自的魔障里,又如何可以合二为一,把念力提纯为闪蜕呢?”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不主动地合作,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我们会有办法把你俩的内膜取出来,利用精微手术把它们的主维次维像血管一般严丝合缝地融在一起,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们是在吹牛,还是真地可以练出神丹妙药。不要把我们当作傻子,说你们必须合规一处才能修炼。”

既然可以交流,说明他们暂时解除了屏障,蔡玉正要试着去联络卫东,他的信息倒先传了过来:“我把意念与你的合并一处,先助你冲破魔障,如果不成,我们只有自毁一条出路。”与此同时,蔡玉感知到了卫东的念力正绵绵不绝地传来,他正要收紧刺猬以便整序同一,却感到魔障一下子紧缩起来,黑暗陡地变成了炙热的高温,蔡玉感到自己快要被融化了,但这并未持续多久,魔障又倏地露出了一丝亮光,就像幕布被拉开了一角,蔡玉以为那就是湮灭时的终极回光,但它一下子明亮起来,并迅速地蔓延至全身。蔡玉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能量的流失停止了,内膜的震动也平稳下来。

“史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是你救了我?”蔡玉定下神来,方才认出面前站着的是史明。他正有气无力地站立在悬崖之下,身形有些不稳,似是一只在风中摇摆的蜡烛。

“不是,我也是刚刚被解救出来。”史明同样显得非常茫然,“我在寻找你们的路上遇到了一团移动的雾气,觉得有些可疑,想跟踪一下看个明白,却不知怎么地就被困在了魔障之中,刚才不知怎么地又突然自由了。”

“可能是夏冰圣者”卫东聚了过来,缓缓地说,“我以前与她曾有一面之缘。她是独行侠,难以接近,也不喜沟通。刚才在破障而出的刹那,我瞥见了她离去的身影。”

“这么说,先前帮我把莱顿蝗虫赶走的说不定也是她了。”蔡玉想起了什么,又再次询问史明:“对了,史兄,你怎么会到了这里?师父呢?”

“师父闭关前往道界了。闭关前,他一直对你们有些放心不下,便让我过来寻找你们,说可以做个照应。”史明渐渐地恢复了元气,慢慢地飘到蔡玉跟前,“走到离这里不远处时,我看到一团瘴气翻滚,觉得非常蹊跷,又非常好奇,便悄悄地尾随着,结果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道儿。”

“那你有没有认出他们来?”蔡玉急切地问。

“远远地从色泽来看,似乎在哪儿见过,但离得较远,没有看清。”

蔡玉想了想,又问:“我在魔障里感知到你在后面潜行,但似乎还有另一种魂灵,是同你一起的吗?”

史明也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是我的老朋友贞子,一条水牛。你倒提醒我了,它应当也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卫东安慰道:“没关系,兽灵一般比较皮实,很难被人灵伤害。不过既然它是你的朋友,它刚才肯定为解救我们出了力。我推算建立魔障并俘获我们的至少有六七个同伙,我能感知到的是四个渐冻人灵子,但对另外两三个却一无所知,而这几个的能力都非同凡响,单凭夏冰圣者一个高手是不可能那么快速地就解开三个魔障,并把那两三个神秘的灵子打跑的,如果有你所说的牛灵作为助手,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能力再强的灵子,遇到兽灵,也会感到棘手。”

史明有些好奇,连忙问卫东:“我遇见它后,一开始非常激动,但又担心它会成为我的累赘。卫兄为何觉得在灵界动物比人还厉害?”

“兽灵对于我们人灵一般来说是隐形的,除非它自己幻形为与我们同类的灵子或者生前的模样。当它们幻形为灵子时,一般呈现为炙白色,我们很容易就能把它们辨认出来。”卫东解释说,“兽灵之所以一般不可见,是因为动物在生前不像人类,他们的灵子既没有较深的情感浸润,也没有复杂的思维蚀刻,在肉体死后同生灵子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为了避免被我们人类的俗子当作裸灵子吞食,它们一般都选择隐匿不见。”

“原来如此,这么说,要不是它认出我来,主动现身,我还真的与它错过了。”史明觉得卫东不但能力高强,而且见多识广,当下有些后悔与她相识太晚。“离开天井之后没有多久,一路上我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随着我。在人间,有时候你走在路上,或者坐在哪里埋头看书,忽然觉得有人正盯着你看,然后你抬头一瞧,果然与一个人眼对眼瞅了个正着。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它不具有任何恶意或威胁,相反,倒是有些心有灵犀的温暖。就在遇见裹罩着蔡兄的魔障之前,我一边快速地行走,一边在想着一些事情,忽然听见‘哞’的一声。这个声音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头叫贞子的水牛。我知道在灵界我们是无法听见阳世的任何声音的,所以我感到有些奇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我停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水牛或者动物,就接着往前赶路,然后又听见一声‘哞------’。这次我听的非常清楚,声音就来自我跟前。我再次停下来,果然,一个水牛的身形显形出来,我一看,立马认出来它就是我小时候的好伙伴贞子。看见它,我首先想到的是它去世时的情景。当时它躺在牛棚里的麦秸上,胸脯上下起伏,舌头从张大的嘴里吐出来,伸出好长,白色的口涎泡沫顺着它流淌到地上。几滴泪珠在眼眶里想夺门而出,却又心有不舍,我甚至在里面看见了我的倒影。我抱着它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那时候,它是我唯一的朋友,每次被父亲责骂或被母亲数落之后,我都会躲到它的棚屋里。白天,它不是给我们家就是被别人借去平田或犁地,晚上放学后,看见它身上的道道伤痕,我总是心如刀绞。背上的伤一般都是被身后的鞭子抽的,脖子和身体两侧的则是被绳索勒的。我把它拉到山上去吃草,有时候我帮着驱赶苍蝇和蚊虫,它们围着伤口令人心烦地嗡嗡作响;有时候,我会带上镰刀,爬下陡峭的山谷,把嫩草割回来,让它晚上在牛棚里慢慢享用。很多人以为水牛很笨,其实它们也有心机。贞子看见我每次都割很多嫩草回来,渐渐地,它在山上自己就不好好地吃草了,不是站在那儿像个哲学家似地抬头看着远处,就是这边闻一闻,吃两口,再跑到那边嗅一嗅,再吃两口。直到有一天,因为我生病,父亲带它上山,才发现了秘密,回来后,把我一顿痛骂,要不是我发烧,肯定又会抽打屁股。其实,我也打过贞子,虽然只有一次。那是它去世那一年的冬天。在上床睡觉前,我顶着刺骨的寒风,像往常一样把它拉到门口的池塘边,让它撒尿饮水。在离池塘还有十几米远时,它停住了,使劲地抵住四只蹄子,不断地喷着响鼻,任凭我怎么拉它,踢它,就是硬着脖子不迈出一步。我听老人们说过,水牛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我赶紧调转头,跟着它一起,慌乱地跑回了家。”

停顿了片刻,史明又说:“现在想想,之前能找到蔡兄,说不定正是贞子的功劳。它现身后,我们没处多久,它就往一个地方飘去,我跟在后面,知道它肯定是要告诉我什么,就这样,一直跑到看见那个魔障的地方。但愿它在刚才的打斗中没有受伤,我们以后还能相见。”

“我们赶紧走吧。”蔡玉说,“今天怪事迭出,先是莱顿飞行器毫无征兆地用离子流攻击我们,然后是它们莫名其妙地被赶走,后来又被魔障困住,最后又是被神奇女侠和牛灵救出。还有一件事也令我困惑,就发生在我被魔障罩住的地方。反正离这里不远,我们就一起走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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