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姻缘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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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姻缘

作者  董兰丫

(十一.)

            刚才给他们领位的侍者把烤猪排和三文鱼面包送来了,紧接着奶油西兰花浓汤也按照赵小金的要求送了上来,她吃东西还是喜欢汤汤水水的一起吃,更喜欢把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浓汤里,就像她喝咖啡喜欢把饼干和牛角包泡在咖啡里一样。张文生拿起刀叉闷头切着肋排,用叉子插起一块给赵小金,赵小金伸手挡他的胳膊,袖口差点把装烧烤酱汁的小碗打翻了。

            张文生吃地很认真,仿佛一门心思都在那块猪排上,赵小金在旁边越看越生气,她没喝汤,也没吃面包三文鱼,她觉得两肋胀痛,胃里头跟吞了个铅球似的沉重。她看了看张文生,把胃里反上来的酸水咽下去,压低了声音说:“姓张的,你不说说她是谁吗?”张文生这才恍然大悟般从猪排上很费劲把头抬起来,嘴里还在使劲地嚼着,用尽全力给舌头腾出了点活动的空间,含糊不清地说:“理发员!给我剪过头发!”此时的赵小金要是按照平常的脾气,就得啪地一拍桌子,指着张文生的鼻子再喊一声:“姓张的!”这个称呼她是从母亲那里得的真传,她妈妈每次呵斥她的父亲都是指着他的鼻子断喝一声:“赵孟德!”不过赵小金用的是简化版。可此时是在餐馆里,而且那个女孩就在不远的地方坐着,那样太有失身份,赵小金不糊涂。她压了压火气,表面很平静地从嘴角里挤出一句话:“你把猪排给我放下!”

            张文生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刀叉,无可奈何地端起那杯葡萄酒喝了一口,很无辜地看着赵小金:“又怎么了?”赵小金觉得自己两眼冒火,火是从胃里烧上来的,烧的胸口都快裂了。她不能让那个小姑娘看见自己失态,站起来去了洗手间。她在洗手间停留了一会儿,用冷水洗了脸再回到座位时那两个女孩已经走了,她没有看见恩瑞卡走的时候很俏皮地朝张文生挤了一下眼睛,张文生在她系着红腰带的背后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赵小金回来了他才又低下头去切排骨。赵小金招手叫侍卫,让把她的面包给拿锡纸包一下,同时要结账。小伙子赶紧问是不是汤有什么问题,赵小金说没有,只是忽然有点事着急走,然后匆匆结账从餐馆里出来,她在门口稍微停留了一下,不一会儿张文生跟了出来,腮帮子还在动,大概是把最后一块排骨肉塞进嘴里才出来的。

            车到了家门口,张文生说他还要去公司,让赵小金自己进去。赵小金猛然放声大哭,不是哭,是哭喊,没有语言,只有叫喊声。悲愤的极致有的人是无语无泪,有的人是有泪无声,有的人是声泪俱下,这样的阵势张文生经历过,所以他不动声色,静等狂风暴雨自己结束。果然,赵小金止住了哭泣,开了车门:“她应该比咱们赵理还小呢吧!”

            家里很安静,下午的阳光照进起居室,灰尘在阳光里跳舞。赵小金推开通往花园的门,外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缓过一口气来,从刚才激烈的情感冲击回到现实中来,她从条案上拿起父亲的照片,照片中的父亲英俊文雅,正微笑地望着她,她又拿起另外一张跟父亲的合影照,是同一天照的。她决定要出国的时候,回老家去跟父母亲告别,父亲说:“金子,去吧!我要是你们这个岁数也要去,出去看看他们荷兰人的郁金香、风车、大坝,看看他们吃什么,穿什么,干什么。金子啊,爸爸就是觉得想看你的时候不容易看见了!”说着他转过脸去,没再说什么了。

            当天他们去照相馆拍了照片,母亲没有一起去,赵小金不记得为什么了。她出国后的第二年,父亲就胰腺癌病逝了。赵小金觉得父亲的病和母亲有关,因为父亲活的太压抑了,母亲这一辈子都对父亲大喊大叫,虽然她对父亲非常好,好吃的东西都留给父亲和孩子,她自己一口都不吃。父亲就为这个,总是笑呵呵地听着母亲的指责,但是他心里不一定舒服,人郁闷久了就得了癌症,这是赵小金的理论。她现在得了乳腺癌,她也认定张文生有责任,跟他生气是自己的乳腺癌的主要诱因。她抱着父亲的照片坐在花园的摇椅上,温暖的太阳让她感动,她常常容易感动,感动了就要流下泪

来。她眼角含着泪,在阳光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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