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信彤著作選載(7)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三)
【待續】
《红色巨谍俞强声出走的前夜》
贺信彤 著
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三)
俞强声是便衣警察,虽然在一般人听来神秘兮兮的,但是毕竟也就是小警察一个,季颖希望丈夫成为人上人,强声更是自幼自命不凡,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将来中国要想解决台湾问题,还就非我们老俞家莫属,任谁不行!那是暗指俞大维是他的堂叔祖父,曾任台湾国防部长,而且和蒋经国是儿女亲家,或是别的原因,不得而知。
1976年4月5日前,北京爆发了因悼念周恩来引发的《四五运动》,俞强声在天安门值勤,他回家跟季颖说,“广场上人山人海的,一些人还敢站在高处,激情万丈地演讲,自以为了不起了,这不是在学我爸爸他们当年搞一二·九运动啦。”季颖冷冷地看着他,吃完饭,认真地跟俞强声说,“你没看出上边要镇压吗?你不想一辈子就当个小警察,哦,对了,政治保卫处的便衣警察吧?到如今,你连个党员都不是。想出人头第?你就得在大事发生时敏锐感觉到机会的来临,少点可怜的同情心吧——那没用!那是傻瓜看不出火候!你要表现出冷静和智慧,看看大形势,你只有利用这回的机会立个大功,就有可能火线入党,赶紧入党,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第二天,俞强声从行动前的风声鹤唳中听到了镇压号角,天安门的抗议者们也同样感觉到了暴风雨即将到来,他们抓紧这最后的时机抗争,一个小伙子高声,大义凛然地在纪念碑前带领热血澎湃的听众高声朗读散文《三只乌鸦》——
“悲情悼总理,怒吼斩妖魔
历史,在太空逝去,也在太空永存。历史有纪念碑,历史有斩妖台,历史是裁判员。
谁是历史的主人,我们——无产阶级劳动人民。
历史将把人民的忠臣,敬在纪念碑上——永远怀念。
历史也将把人民的奸臣押上斩妖台——怒斩!
在历史,在今天,曾有那么几只乌鸦,扑打着黑色的翅膀,恶丧地叫着。在纪念碑下当人们悲痛悼念忠臣的时候,这几只公乌鸦、母乌鸦却幸灾乐祸,欣喜发狂。
细看这几只乌鸦,大概有三只(众笑),后头还跟着一团苍蝇(众笑),形成一大团黑色的妖雾。这几只乌鸦,发觉自己阴黑的羽毛比不上孔雀的美丽,在枯枝上眨闪着两眼,露出嫉妒的眼光,接着弹起魔爪双足,带着苍蝇,找到了赫鲁晓夫,得到了秘诀之后,不知在那里又盗来了孔雀的羽毛。这几只乌鸦为了各自的私欲,争夺着,把孔雀那漂亮的羽毛插在自己身上。为首的插得最多,头上、身上、尾巴上都插满了。满口漂亮的马列主义,好似理论家,实为阴谋家(朗诵者知道是影射张春桥,此时有意识地提高了嗓门)。这个乌鸦的后头紧跟着一只母乌鸦(众人一听就知是江青,哈哈大笑),她倒显得大方,不要漂亮的孔雀羽毛,她要连衣裙,小西服,手腕挂的小白皮包,妖里妖气,实为魔怪。跟她并排的还有一个,让私欲熏着鼻腔,在《文汇报》上策划阴谋,喂得渐胖(这是姚文元,众笑)。后头还跟着裹着香粉的苍蝇,在清华盘旋,在那里下蛆生虫。
历史哪容这团妖雾横行。人民将把这些乌鸦身上的孔雀羽毛拔去,撕开马列的外衣。在纪念碑前,在人民的怒吼中,无情地判决他们——一小撮民族的败类!
历史永垂的纪念碑,在地球上向着太空,发出了雄壮浑厚的声音:
‘倘若魔怪喷毒火,自有擒妖打鬼人。’
那一小撮妖雾,那几只乌鸦、苍蝇听到没有,(朗诵者高喊)还不快下台滚蛋!
这一小撮,哪舍得专权夺利的宝座。我们为此送给他们两顶桂冠:
一顶是俄国的赫鲁晓夫,一顶是中国历史上的秦桧。(朗诵者解释:秦桧,就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奸臣。)
碑上总理显神灵,唤来无数驱妖人。
历史会惩罚赫鲁晓夫式的人物,会把这些打着马列招牌的假马列押向历史的斩妖台。
继周、斩妖 七六年清明”
“好啊!”“痛快!”“再念一遍!”听众爆发出了强烈的叫好声。接着另一个男子用慢速度重念,黑压压的人群,一个贴着一个的背,抄着,抄着……。
俞强声紧紧贴在那人身边,那人一遍又一遍地高声朗读,以俞强声为主的雷子们将此人紧紧围住,因为那天便衣们统一穿军绿棉大衣,听读的人们已经感觉到了情况不妙,停止了叫好,惊呆地注视着那一群棉大衣,空气好似凝固了,没有了声音,俞强声厉声对那朗读者说 :“念啊,怎么停了?接着念!”他推搡着那人,几个便衣合力将此人拽住,下面一片骚动,“不许抓人!”有人在喊,俞强声板起面孔,凶神恶煞般地伸出食指,直指那喊话的人,周围一片静寂,除了广播里警告,要滞留在广场的人必须立即离开,否则后果自负,此时广场的煞气愈发凌厉,俞强声如特定角色演员那样,狠狠地对他的同事说,“带走!”几个人同时将这个人推搡押走,推上了警车。广场的灯光熄灭、又亮,广场被包围,大规模的镇压开始了,在当年黄敬演讲过的天安门前,他的儿子抓捕了演讲者。
之后,他们又以抓偷车贼的污名将《三只乌鸦》的作者韩志雄抓捕入狱。
当报纸、电台、党的喉舌群起鼓噪、污蔑这场群众运动的时候,俞强声获取了三等功,登报被表彰。
季颖兴奋地告诉我,“这回,我们俞哥的入党问题可以说是‘大缸里掷骰子——绝对没跑了’!”“不就是立功受奖了嘛。”我淡淡地揶揄她,“嘿,你知道那奖容易吗?那天,广场的人该轰的轰,该抓的抓之后,纪念碑那叫一个乱,我们那位,大衣一脱,去搬花圈,去撕到处贴的那些悼词,诗歌,光扯那小松树上的小白花就海了去了,然后,他弄来洗衣粉,大刷子,刷洗纪念碑墙上、栏杆上,地面上的纸跟糨煳,然后,再用水龙头冲洗血渍,TM的,他贼着哪,就知道,这个时候领导必定到,干到天都亮了,你想想,整个一宿,他卖了大块儿了,公安局、公安部、中央的头头脑脑的都来了,纪念碑可是最重要的地界儿!他们局长先看到我们那口子了,上前拍着我们那位的肩膀,‘小俞,辛苦了,可别着凉!’回头跟公安部部长说,‘这是范瑾同志的儿子’,到了关键时刻,我们那位真TM的行!”
但是,俞哥入党的问题还是没有如季颖所愿,迟迟没了动静,俞哥终于从内部打探到了原因——问题出在季颖档案里!到底什么问题?季颖家从来一贫如洗 ,“最值钱的也就我爸那个卖酱油的推车了,整个家族压根儿连个大学生也从没冒出过一个,什麽国民党、反动派、反动组织,也从来没人邀请我们家人参加啊,历次运动基本不沾边,会有什么问题?”俞哥跟季颖四目对视,灵机一动,几乎同时,他们异口同声:“找吕真!”
这些,是季颖从吕真那里得到答案后对我说的。
俞强声侦得吕真哪些日子该上班而不去上班。一天,他带着季颖去敲了吕真家的门,吕真从门镜中看到了是这两位惹不起的稀客,极为惊讶,犹豫片刻,这才开了门,进到屋中,强声隐隐感到上午进入吕真家的那个年轻女子正在冲澡,她并不知道来了不速之客……,看来进门的时机恰到好处。季颖事后,兴奋地双手做成喇叭状对着我的耳朵说:“露莎(外号)在那儿洗澡呢!”,说完,她拍着大腿,又抬腿又跺脚地在那里坏笑!
那日,吕真在慌乱中,一口承诺一定帮忙,不几日,季颖便得知,她的档案里有一封检举信。
“什么内容?”
“我X,说我妈解放前是妓院老鸨,那字像鸭子的鸭字。”
“谁写的?”
“别提了,我们家一个邻居,那丫挺的跟我同学,从小样样不如我,嫉妒我。这可是啊,八分钱查半年,这他妈四分钱被诬陷,大好前程瞬间玩完。”(当年中国大陆全国邮资8分,本市4分)
“那可怎么办?档案里的东西多可怕啊!”我说。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