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穆铁柱(转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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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第一张照片是我添加的,其他几张是原文所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穆铁柱是红极一时、家喻户晓的篮坛巨星。当时他是“亚洲第一中锋”,是“中国篮坛第一巨人”,被媒体誉为“中国的半个篮筐”。穆铁柱一度成为中国篮球的代名词,人气远超众多当红影星。
穆铁柱曾帮助中国男篮夺得1978年亚运会冠军、亚锦赛三连冠。1980年,穆铁柱又帮助八一队夺得国际军事理事会篮球锦标赛铜牌。1999年,穆铁柱当选为新中国篮球50杰。
穆铁柱场上风光,场下有泪和痛。他与妻子王专红如何相识相爱?夫妻俩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围城风景?
2008年,59岁的穆铁柱不幸英年早逝,这些年王专红是怎么过来的?她现在的生活状况怎样?
多年前,笔者有幸采访过穆铁柱教练和王专红老师,对他们的事业、人生、婚姻有过全面透彻的了解。很多网络上的文章,甚至包括一些门户网站,将穆铁柱的身高写成了2.20米,有的还写成了2.38米。
据穆铁柱教练亲口证实,他的身高是2.28米,体重160公斤,穿53码的运动鞋。
1949年6月1日,穆铁柱出生于山东省菏泽市东明县农村,父母都是农民。
穆铁柱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叫穆铁锁。穆铁柱的父母身材都不高,弟弟身高也只有1.60米,穆铁柱却出人意料地长成了巨人。穆铁柱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四处流浪,靠乞讨为生。穆铁柱8岁时黄河发大水,家里的房子被冲垮了,一家人流落到了山西,住在半坍塌的窑洞里。为了谋生,穆铁柱的姐姐1964年去了新疆建设兵团从事农业生产。姐姐不仅能吃饱穿暖,每月还有3块钱零花钱。为了活下去,1966年,穆铁柱去新疆投奔姐姐,被安排在农场里赶毛驴车。 在农场里,穆铁柱有饭吃有衣穿,每月还能拿点零花钱,他对这种生活格外满足。就在这年,穆铁柱的父母带着穆铁锁回到了山东老家。
1968年,19岁的穆铁柱身高已经长到了2.16米。这年7月,穆铁柱从单位请假回山东老家探亲。在东明县城下车时,一大帮人好奇地跟在穆铁柱后面,议论道:天呀,这人怎么这么高?哪里来的?
穆铁柱在新疆见惯了这种场面,表现得很坦然。当时东明县体委的张主任在街上看到了穆铁柱,职业的敏感让他主动与穆铁柱攀谈起来。就在这个平平常常的下午,穆铁柱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张主任觉得穆铁柱是打篮球的料,劝他别去新疆赶毛驴车了,那是浪费体育人才,让他去山东体工大队打篮球。要是成为篮球运动员,吃饭穿衣都免费,每月还有十多元的生活津贴。这比赶毛驴车强多了,而且离父母近,穆铁柱答应了。几天后,张主任带着穆铁柱来到了山东省体工大队。遗憾的是,特殊年代里,山东省体工大队几乎瘫痪了。张主任不死心,又带着穆铁柱找到北京的国家篮球队。
谁知国家篮球队的训练比赛都停止了,不招收运动员。国家体委的一位工作人员,见两人千里迢迢赶到北京不容易,便让他们去湖北黄石体委找篮球教练余邦基。余邦基曾是国家男篮的主力后卫,身高1.70米,上世纪50年代是中国篮坛的风云人物。从国家队退役后,他成为八一男篮的教练,后转业去了湖北黄石体委工作。穆铁柱跟着张主任来到黄石,虽然他此前从未摸过篮球,但余邦基觉得穆铁柱的身高条件不错,便将他留下了。
于是穆铁柱留在黄石业余男子篮球队当队员,每天伙食全免,每月还有15元零花钱,外加两条低档香烟。
穆铁柱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素昧平生的好心人。当年在接受采访时,穆铁柱教练说起那些难忘的往事和恩人,眼里还涌出泪花。
1972年3月,济南军区防化团成立了体育集训队。这年7月穆铁柱离开黄石篮球队,来到济南军区体育集训队。经过专业训练,穆铁柱的身体素质、球技稳步上升,加上绝对的身高优势,他成了篮球队的中流砥柱。
1973年2月,济南军区体工队正式成立,穆铁柱随队第一次去广州军区参加篮球比赛,引起轰动。穆铁柱站在篮下,不用起跳,只要一踮脚,就能轻松将球投进篮筐。当时有人质疑,穆铁柱患有巨人症,病人不能打篮球。于是相关部门将穆铁柱送到北京的301医院、协和医院做检查,结果显示穆铁柱身体一切正常。
1976年,春风吹拂神州大地,体育事业也迎来了春天。这时穆铁柱已成为中国篮球界的第一中锋。不久,穆铁柱被调往北京的八一篮球队。一进队,穆铁柱就成了队里的主力中锋,帮助球队多次获得全国篮球锦标赛冠军。
1977年,穆铁柱入选国家篮球队,他以绝对的身高、精湛的球技,成为国家队的主力中锋。同年,穆铁柱随队出征亚洲篮球锦标赛,在场上他威风八面。穆铁柱站在篮下,双手一举,球就进了篮筐,谁也防不住他。凭借穆铁柱的神勇发挥,国家男篮夺得亚洲锦标赛冠军。
1978年曼谷亚运会,穆铁柱又帮助中国男篮夺得亚运会冠军。
穆铁柱身高、球技出众,性格憨厚朴实,深受球迷喜爱。上世纪70年代末,穆铁柱就成为家喻户晓,红极一时的体育明星。
1979年,穆铁柱帮助中国男篮再次夺得亚洲锦标赛冠军。
就在这年,美国大学生明星联队打着美国男篮的旗号,来中国与八一男篮进行友谊赛。这群美国队员平均身高超过2.01米,穆铁柱带领八一队两次击败美国队,这成为中国男篮的一段佳话。穆铁柱由此红遍了整个亚洲,被中外媒体誉为“亚洲第一中锋”“中国的半个篮筐”。
因为此前生活动荡,而这几年又忙于训练比赛,穆铁柱年逾30仍未婚单身。
那时穆铁柱的婚姻不是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八一体工大队的大事。因知名度太高,全国各地的求爱信像雪花一样向穆铁柱飘来。平均每天穆铁柱要收到十多封求爱信。就是在这成千上万封求爱信中,一位名叫王专红的北京女孩,幸运地成了穆铁柱的伴侣。
身高1.72米的王专红是穆铁柱的超级粉丝,她在京郊木材厂上班,是工厂里篮球队的主力队员。从家里那台9英寸的电视机里,王专红一场不落地看过穆铁柱的所有比赛,对中国篮坛这位国宝级运动员疯狂崇拜。王专红还曾在北京首都体育馆看过穆铁柱打球,被他的潇洒英姿和精湛球技深深折服。中国男篮在亚运会夺冠后,王专红彻底爱上了穆铁柱,尽管对方还不认识自己。于是她勇敢给穆铁柱写了一封求爱信,表达了对他的崇拜,希望能与穆铁柱交个朋友。
北京八一体工大队的工作人员,将王专红的信“淘”了出来,交给了篮球队的一位领导。这位领导特意派了体工大队的两位女同志,去京郊木材厂了解情况。大家觉得王专红出身好,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决定撮合穆铁柱与她在一起。
不久,八一体工大队安排穆铁柱与王专红见面,见面的地点就在当时男篮主教练马清盛的家里。身高1.72米的王专红亭亭玉立,长相端庄,一看就是个脾气好的女孩。第一次见面,穆铁柱就与王专红对上了眼缘,确定了恋爱关系。王专红的母亲反对女儿与穆铁柱恋爱,她担心穆铁柱患有巨人症,不会长寿。穆铁柱便将此前的体检报告拿出来给王母看,但她还是不放心。此后穆铁柱几次前往王专红家,看望王家父母。相处时间一多,王母觉得穆铁柱身体好好的,没什么病,且性格憨厚朴实,便同意女儿与他恋爱。
1979年12月,穆铁柱与王专红在北京低调结婚。结婚时,穆铁柱将270元积蓄全部拿了出来。他用200元买家具,剩下的70元请体工大队的教练和队员吃饭。食堂师傅给穆铁柱办了两桌。穆铁柱结婚时父母、弟弟和姐姐都没有来,王专红那边只来了父母和她共3个人,是体工队派车接来的。
婚后,穆铁柱与妻子住在体工队分给他的一套平房里。因婚房离单位比较远,王专红上班不方便,领导便将她的工作关系转到八一体工大队,王专红成了一名合同工。能与偶像生活在一起,王专红沉浸在幸福中。在接受采访时,王专红甜蜜地说:当时那么多人给铁柱写信,他们领导就选择了我,这真是缘分,我真的很幸运。
穆铁柱和王专红
1981年王专红怀孕了,因为穆铁柱经常出去训练比赛,无法照顾妻子,王专红便住回娘家。1982年,女儿出生时,穆铁柱只陪了妻子7天就去外地比赛了,连女儿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女儿的名字穆榕还是王专红起的。
1988年,王专红又在北京生了儿子穆桐。儿子出生时穆铁柱没有在身边,是岳母一手照顾的。做了妈妈后,王专红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一双儿女,而穆铁柱一点忙也帮不上,她的生活里有很多不易。脆弱的时候,王专红也在家里哭,但丈夫回来了她从不流泪,且无一句怨言。
有一次,王专红腰部疼痛,穆铁柱每隔两天就陪妻子去医院,回家后他还给妻子做饭。由于厨房矮,他在里面做饭只能弓着腰,低着头,他一抬头脑袋就碰到了天花板。穆铁柱给妻子做了一星期的饭,结果脑袋碰出了10多个包。
为了保持体力,穆铁柱每天早晨要跑1万米,10多年雷打不动。因为训练和比赛强度太大,穆铁柱的心跳过快。训练比赛时,他每分钟心跳达200多下,医生说这种情况非常危险。穆铁柱在场上打球时,王专红非常担心,生怕丈夫发生什么意外。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因为穆铁柱的崛起,中国男篮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战绩。穆铁柱曾在与苏州市篮球队的比赛中,单场砍下80分,创下了中国篮球史上的单场得分记录,至今还被球迷津津乐道。
那时穆铁柱不敢随便出门,一出门就会引发球迷追堵围观。有人问王专红:穆铁柱个子这么高,你比他矮这么多,你们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王专红说:生活中穆铁柱就是普通的丈夫和父亲,他除了个子高,其他方面与常人无异。
1987年,穆铁柱参加完第六届全运会后正式退役,这时他已经38岁了。退役后,穆铁柱在八一男篮当教练。
1994年,穆铁柱因为心脏病从球队退了下来,开始在家养病。王专红提前办了退休,在家一心一意照顾丈夫。因为打球劳累过度,1996年穆铁柱被医院确诊为心脏早搏。而且他的静脉曲张、腰椎间盘突出、关节疼痛等职业病,也越来越明显。病痛折磨下,穆铁柱每天都过得很痛苦,王专红让丈夫戒烟戒酒,禁止丈夫吃涮羊肉,家里的饮食以清淡为主。
2002年5月,穆铁柱从八一体工大队退休。为表彰他对中国篮球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国家体育总局奖励他两万元。
穆铁柱每月退休工资2900多月,王专红退休金只有1000多元,夫妻俩要养一双儿女,经济并不宽裕。他们一直住在国防科技大学后面的平房里,家后面就是海淀区的百望山。为帮丈夫锻炼身体,王专红每周三次陪丈夫去爬山。
穆铁柱全家
别看穆铁柱大手大脚,身高2.28米,但他手很巧,会修家用电器,他还帮同事修理电视机、电风扇。再小的改锥他都拿得稳稳的,用电烙铁焊的焊点精巧结实。
2008年9月,穆铁柱的左腿突发血栓性静脉炎,疼得无法站立,被妻子送往医院。
穆铁柱的右腿以前做过手术,静脉都被抽掉了,现在穆铁柱的左腿又得做手术。谁知手术还没来得及做,穆铁柱的心脏病又复发了。他躺在病床上痛苦不堪,疼得满脸是泪。2008年9月14日,这天正是中秋节,穆铁柱不幸因病离世,年仅59岁。走之前,他对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今天就不要你做饭了,你太辛苦了。王专红握住丈夫的手,心痛无以复加。
穆榕和弟弟也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一家人心情都很沉痛。送别丈夫,王专红恍然如梦,不相信穆铁柱已经离她而去。只要听到风吹门和窗户响,她就以为是丈夫回来了,然后披衣下床去迎接。这时她看到墙壁上丈夫的遗像,就蹲在地上抽泣。穆榕劝妈妈:爸爸走了,但你的生活还得继续。爸爸在生时一直很体谅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在那边会操心的。
是呀,丈夫短暂的一生太艰难,小时候他要过饭,青年时代辗转漂泊。成为篮球巨星时,外人只看到丈夫的风光,其实他背后的泪与痛只有自己最清楚。他两条腿支撑160公斤的身体,关节的损伤程度远远超过常人。丈夫生前不容易,决不能让他在天堂里再为自己操心。王专红将泪和痛埋在心底,开始坚强地生活。
穆铁柱的女儿穆榕毕业于北京的国防科技大学,后进入银行系统上班。儿子穆桐毕业于北京联合大学,在北京一家科技公司上班。
穆榕身高1.72米,穆桐1.80米,姐弟俩都是普通人,均没有从事体育工作。穆榕姐弟都已结婚成家,姐弟俩心痛单身的妈妈,经常将王专红接过去团聚。
穆铁柱病逝时,王专红才50多岁,有好心人给她介绍老伴。王专红拒绝了,今生她心里只有穆铁柱,再也装不下其他男人。王专红依然住在旧平房里,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丈夫生前喜欢的样子。丈夫打过的两个篮球,王专红保存在柜子里。丈夫获得的奖杯、奖牌,王专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擦拭一遍。想丈夫的时候,王专红就会在家里播放丈夫当年比赛的录像带,回想与丈夫走过的那些美好而艰难的岁月,不知不觉泪水就会盈满她的眼眶。丈夫病逝多年,但王专红依然清清楚楚记得他的样子,夫妻间的很多小事也像刀一样刻在她的记忆里,她经常在梦里,在记忆里与丈夫相会。
2022年8月,穆铁柱已病逝14年了。王专红的生活看似正常,但内心依然有痛,这种痛将伴随她终生。每年的清明、丈夫的忌日,王专红都会去八宝山公墓看望丈夫。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我和孩子们都很好,你在那边安息吧,如果有来生,我还要与你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