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宿Portland南面的卫星小城Tigard,住在一家连Expedia都给我发来贺电的明星酒店:Best Western Plus Northwind Inn & Suites。我们选择的酒店,当然不会豪华,而是根据住客们的反馈,性价比特别高。酒店干干净净,也够宽敞,除了泳池没有小娃的救生衣,没啥可以挑剔的地方。今早我们下楼吃早餐,前台给了四张马路对面的麦当劳早餐劵。本来这次旅行,小娃们就只对麦当劳感兴趣,这下倒是省心了,所以我在线给酒店加了个好评。
今天行程悠闲,我们将前往波特兰以西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加农海滩(Cannon Beach),夜宿加农以南四十分钟车程的Barview Jetty County营地。
加农海滩坐落在太平洋边上。光是想想今天与世上最大的海洋有一场约会,就让我激动不已。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零距离接触太平洋。蒋大核一岁多时,蒋先生曾带我们去过BC著名的旅游胜地Tofino。只是那会儿,初为人母的我,全身心都扑在孩子身上,一路都在担心蒋大核是否吃饱穿暖,是否吞了太多沙子,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太平洋的边上,以为它就是一个挺美的沙滩。这“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兴奋,就只能留到第二次来弥补了。
对于汽车来讲,这是最轻省不过的一天。不过,当车子开在平滑坦荡的大马路上,依然发出有节奏的克朗之声,我们心里还是挺有压力的。这噪音,比起出发前,无论是强度还是频率,都高出许多,谁知道它会选择在哪一刻罢工呢?真的是只能且行且珍惜了。那感觉,就像把人生的每一天都当作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焦虑却又珍惜。行出的每一步,都是额外的blessing。
抵达西海岸之后,我们先往北,拐去了距离加农小镇二十分钟车程的Seaside Beach。听说那里的沙滩上有秋千。面对浩瀚的太平洋荡秋千,还有比这更能满足中年妇女内心里潜藏的的那颗粉红少女心吗?
Seaside beach好大,好大,好大。人们常常用一望无际来形容辽阔的大海,来到Seaside,你会忍不住想:瞧瞧这一望无际的沙滩!目测,从靠近小镇的一侧,走到太平洋边上,得走个十几二十分钟吧。这哪里是沙滩,简直是沙漠。
只是,隔得再远,也能听到太平洋潮水的阵阵召唤,让人恨不得飞起奔赴。天空明朗得万里无云,一侧的青山之巅,却缠绕着一条厚重的云带,白龙一般,让人哗的一声震在原地。这是怎样的神仙配置,让我们这场与太平洋的约会,揭幕揭得如此气势非凡!
秋千倒是有,距离太平洋起码八百米,感觉不如早点把脚丫子踏进太平洋的潮水之中,更能与浪漫沾点儿边。话说,虽然Seaside beach硬件配置一流,这30MPH的强风,加上明晃晃的日照,本妇女也是需要攒点儿勇气,才可以让自己无遮无挡地暴走在这沙漠,啊不,沙滩之上。
蒋小诗看见沙,却是走不动道儿。我本想硬拽,很快就发现这是无用功,我拽得了一步,拽不了一公里。干脆放弃,让她就地玩个够。
孩子们玩沙半小时,我就在附近转转,看看沙滩上的海鸟,看看天上的风筝,还有城楼上不知名的雕塑。沙滩的另一侧,还有一个秋千,距离太平洋不过一两百米,我走过去观摩了一番,终究没有爬上去。风太大,把少女情怀都给刮跑了。
当天小镇下半旗。我问蒋先生,最近有什么重要人物去世了么?他说,可能是镇长三舅他大表哥。我失笑。并无不敬,只是世上的大人物,不管功勋有多卓著,影响有多深远,对我们普通人来讲,他们的生死,并不会引发内心太大的波澜。除非是直击灵魂的那种震撼,像Terry Fox,他的影响力可以超越时光。一般情况下,我们更在乎自己的小世界。女王去世,全世瞩目,但是,我外婆去世时,我才真的很伤心。
孩子们玩够了沙,终于想到要去玩水。
太平洋的海水冰凉入骨,但阻挡不住万里奔赴的我们那盎然的兴致。
已是中午时分,我们决定在小镇吃了午餐再去加农海滩。蒋先生坚持让我点海鲜,尤其是大螃蟹。他说,这一路我辛苦了,陪着他们吃垃圾食品。好不容易来到太平洋边上,再没有不吃海鲜的道理。
Seaside小镇旅游性质浓厚,沿途都是娱乐餐饮店,不愁没饭吃。路过一家餐厅,我们看到门口张贴的菜单上,价格相当平易近人,看起来很好的套餐都只在二十刀左右,只是螃蟹写着市场价。我说,如果这个市场价是$25,我就点。服务员过来后,我们问了问螃蟹的价格,她说,午餐份是$35,晚餐份是$55。我咋舌,刚想说,那就不要了。蒋先生气定神闲地问我:你打算吃午餐份还是晚餐份?我不想拂了他的面子,说:现在中午,当然点午餐份。
服务员走后,他低语:这是海边,新鲜,$35买一只大螃蟹,不亏。我想着海蟹硕大一只,就默认了他的说法。等端上桌,发现只是八片蟹腿肉,虽然新鲜,不够我吃啊。
蒋先生点了一份$25的海鲜套餐。他只是勉强吃完了三文鱼,其他的,什么带子生蚝鲜贝,都归了我。粗略一算,一顿午饭总共$60,我凭一己之力吃掉了$50。
孩子们只是分吃了一个$5的热狗套餐,还有剩。真不是虐待小孩,那些美味的海鲜,塞到他们嘴边,他们作着呕躲开了。每次让他们尝试一样新食物,我都得威逼(“不尝一口的话,不许玩游戏哦”),或利诱(“吃完这一口,等会去买冰激淋“)。至于健康饮食的道理,更是每天一唠叨。几无收效。我时常怀疑,他们能长这么大,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孩子们各自被我利诱着尝了一小口蟹肉。承诺了的冰激凌,一定要兑现。
从Seaside开往加农,途径州立公园Ecola,果断拐了进去。开往观景台的一路,两旁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就像行驶在大自然的氧吧之中,感觉非常棒。
Ecola观景台需要停车Permit,可以现场购买。风景么,除了用“又美又仙”这个俗套的形容词,我也不知道怎样更好的表述自己的感受了。看图,就不用说话。
出了Ecola,下一站便是大名鼎鼎的加农海滩(Cannon Beach)。加农是一个人口不足2000人的旅游小镇,艺术气息浓郁,全镇遍布着画廊酒店和餐厅。美国著名的旅行书畅销作家john Villani将加农入选在自己编撰的《全美百佳艺术小镇》之中。
当然,我们这群粗人来此,与艺术并不搭界,我们是冲着沙滩而来。小镇靠近太平洋的一侧,是一条长长的金色沙滩。这个沙滩有多美呢?2013年,《国家地理》杂志六月刊将加农海滩评选为“世界最美的一百个地方“之一;2017年,评选加农海滩为”世界最佳的21个海滩“;《今日美国》将加农海滩列入美国十大最浪漫的沿海目的地。
加农海滩如此有名,是因为它拥有一块高达71米的草垛岩(Haystack Rock)。这块岩石,是远古时期火山喷发的岩浆,遇见太平洋冰冷的海水之后,极速冷却而形成的火山玄武岩。草垛岩一旁还有两个小护卫,被称为“The Needles”。给草垛岩起名之人,一定心怀谦卑。名字这么接地气的一块岩石,却自带仙气。不知是否因为潮水常年冲刷,还是当天有雾,草垛岩和它的护卫们,底部雾气蒙蒙,在蓝绿色海水和金黄色沙滩的映衬之下,更显遗世独立,仙入骨髓。
一群海鸟在浪里翻滚,又时常飞起,在人群中飞来绕去。看它们那远大于海鸥的形体与超长的喙,应该是鹈鹕一族了吧?太平洋波涛阵阵,草垛岩仙气飘飘。看小娃逐浪,观海鸟争飞,大概不管谁来此地,都会觉得不虚此行。
除了蒋先生。
离草垛岩还有两百米,他就坐在一根木头桩子上,不愿挪动了。他说:近看不也就是一块石头?不如远远地看,带着雾气看,更具美感。这人,海边也不热呀,没理由这么早就已耗尽精气神,是不是听到从今晚开始,又要露营,就此对生活升起了抗拒心?
归途,在我的坚持下,停靠了今天的最后一站,Hug Point州立公园。据说低潮时分,在这个州立公园能看到小型瀑布。我们到达时,潮水已经封住去路,只能作罢。不过,只是在沙滩上走走,已是美不胜收。
今晚的营地是Barview Jetty County Campground,紧挨太平洋。看得出,这个营地很热门,几百个营位,全满。
我们扎营时,旁边的那个营位很热闹,进进出出有十几张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几家朋友在营地聚会。其中有个黑人女孩,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卷蓬蓬的头发,看着极面熟。我低声对蒋先生说:“你看,旁边那个营位,有个姑娘长得好像《Orange is the New Black》里的一个人啊。“
蒋先生不说话,转身钻进了帐篷。我以为他没听见,追了进去,又用稍高的声音说了一遍:”你看到没?旁边有个姑娘,会不会是《Orange is the New Black》里的女演员啊?“
蒋先生却是凶巴巴地回头,对我”嘘“了一声,又急又短。他很少这么粗鲁啊,以往都是孩子们把他逼急了,偶尔才听到这么一声。这会儿竟然这么对我!难道露个营,对他来说这么艰难?明明我还是好意跟他分享旅途奇遇。
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声“嘘”,把我气得,扭头钻出了帐篷。我决定,今天整个晚上都不会理睬他,他道歉也不睬他。太过分了!
扎完帐篷,大家一起上车,去十二英里外的Tillamook小镇吃晚餐。夕阳很美,我忍着没有说话。一旁青山,腰间缠了根白色的云带,仙气撩人,我还是没说话。路过海湾的一座小岛,岛上有棵光秃秃的树,每个枝桠上都站了几只小鸟,要在平时,我肯定大呼小叫地让全车人视线向右转。可是,我还在生蒋先生的气啊,当然还是没有说话。
蒋先生终于开口了:“你生哪门子气呢?”
“我说那女的长得像电视明星,你为啥嘘我?”我恶狠狠地回答。
“你说人家长得像一个囚犯,她会高兴吗?我当然想让你闭嘴咯。”
“你这逻辑!”我都快给他气笑了:“什么叫说她长得像囚犯,我是说她长得像明星好不好?我这是恭维,懂不懂?”
”你拎一个囚犯的角色出来,说人家长得像她,怎么个恭维法?“
“演戏和真实人生,是两回事好不好!难道人家明星演什么就是什么了吗?难道Daniel演完哈利波特,就成了魔法师?难道塞隆演完《Monster》,就成了连环杀手?“
”那好。你说她长得像明星,那个明星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那个明星还演过什么其他的戏?“
”。。。我看戏少,不知道。“
”你看,你既不知道那个明星的名字,又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其他的作品。你能记住的,不过是她在《Orange is the New Black》里面当囚犯的样子。那这个演员的形象对你来说,与那个囚犯的角色,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你跟人家说你长得像某某戏里的囚犯,人家怎么想?如果有人不说你长得像塞隆,而是说你长得很像《Monster》里的女杀手,你会高兴吗?“
三人行,必有我师。好吧,I got your point。
我扭头对蒋小诗说:“看,争辩在理不在赢,就算输了,只要输得心服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 我拍了拍手,大声吆喝:“大家看右边,夕阳有多美!”
营地没网,晚间时段就成了故事会。孩子们玩了一整天的沙,晚间回到营地,又在playground疯玩一阵,没听完两个故事,就沉沉睡去。
一晚上浪打礁石,波涛阵阵。我枕着浪涛声,脑海中反反复复盘旋着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句:
哪有这样的忠诚,
能超过岸对海的痴情,
以同一姿势拥抱着海湾,
默数那无穷重复的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