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代

旧社会,缺吃少穿。

自然灾害不断,加上连年战争,能让孩子填饱肚子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教育对大多数家庭来说是奢侈。

穷山村,很多父母没有这个概念。

孩子长大了,会种地,饿不死就行。

爸爸妈妈不是这样的。

爸爸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念过四书五经,会算帐,练过毛笔字。

“养不教,父之过。”

爸爸妈妈他们知道送孩子上学是很重要的。

古训有,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历朝历代,都需要知识人来管理这个社会,他们站得高,看得远。

古代科举制,读书人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最后到达殿试。

殿试的前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

状元几年才出一个,是相当了不起的一种荣耀,理所当然成为朝廷的大员。

“学而优则仕。”

爸爸送大哥,二哥去读书,杨营小学,就是他小时候读书的地方。

每天回到家还要写大字,作业做不完要挨打。

爸爸妈妈望子成龙,但是缺乏该有的耐心,急于求成,只嫌大哥,二哥做的不够好,棍棒教育,典型的封建家长制。

二哥曾经跟我说,

“咱爸,咱妈那脾气不能说,一个比一个坏,你小,管你不严,我和咱大哥吃尽了他们的苦头,在外受委屈回家不敢说,跟同学有矛盾,一律都是我们的错,不论青红皂白,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人家父母都护短,他们倒好,从来也不替自己孩子说句话。”

我也觉得,爸爸妈妈对大哥,二哥有点过分了,弄得他们性格内向,腼腆,见人就脸红,不敢大声说话。

隔壁富有娘跟她男人说,

“你看人家俩孩子,跟大闺女一样稳稳当当,不惹大人生气,咱家孩子咋就像个犟驴一样。”

虽说是表扬的话,在我听来却很不是滋味,哥哥们不能自由成长,他们像是妈妈的脚,被裹脚布一层一层裹着,都弄变形了,痛得让人窒息。

轮到下一代,情况完全变了。

大哥两个女儿生在新疆,爸爸妈妈鞭长莫及,只是心疼孩子在偏远的大西北无人照料,讲起来唉声叹气,默默流泪,那份心酸即便是我一个孩子家也能体会得到。

大哥写信说是新疆盐碱地,下雨天鞋子弄湿,脚泡在水里烧得慌,爸爸第二天跑十几里去龙门镇,买了胶鞋寄过去。

爸爸心疼孩子也心疼大哥。

1965年,二哥家里添丁,是个男孩。

爸爸妈妈高兴坏了。

那时候四清运动刚刚过去没多久,爸爸由于运动中给支书提意见被他打击报复,戴上“历史反革命”的帽子,整天批来斗去抬不起头。

大侄子的降生一扫爸爸心中的晦气,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什么坏份子不坏份子,反革命不反革命的,对他来说都已不是大事。

一家人欢天喜地,孩子满月了,吃面待客。

还没有分家,一家人住在一个大院里,一口锅里吃饭,其乐融融。

爸爸忙完地里的活回到家,再苦再累不吃饭,第一件事情就是过来抱孙子,逗孩子玩。

我去抱孩子,妈妈站旁边,两眼瞅着,生怕我把孩子掉下来摔了,两只手做好了准备随时伸出来接着。

我说,

“妈,我都十五岁了,连抱个孩子都不会啊?”

妈妈说,

“你要说你不会抱我还放心点,你说你会抱我倒是更担心了。”

老家的院子里我种了两棵桃树,小窑的门口一棵桑树,二门口进门的地方一棵红枣树。

夏天到了,满满一树的红枣。

那天中午放学回家,爸爸在院子里小床上休息,侄子拉着床沿在床边玩。

我摘了个红枣,拿在手里,

“小乖乖,过来,叔叔给你吃枣。”

孩子伸出一只手,脚挪了一下不敢走。

我又逗他,

“快来,快来。”

小家伙另一只手松开床沿,试几下,往前迈了一步。

接着,两步,三步。

我高兴地喊,

“妈妈,妈妈,孩子会走路了。”

妈妈一边说着“哪里,哪里”,一边急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拿着菜刀,跟在孩子身后,一下一下往地上砍。

妈妈砍断了孩子绊脚的锁,侄子会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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