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营
时间:1966年10月
深夜,我们在一个小站下了车,一个年轻健壮的军人迎上来向父亲敬礼,然后将父亲手中的行李全部拿了去,父亲忙向母亲介绍是他的警卫员小张,一阵简单寒暄过后,小张领着我们坐进站台边的一辆军用中吉普,向我们的新家——军营驶去.......
夜幕中的营区非常安静,吉普车疾速行驶着,我好奇的观察着没有路灯的马路和路边一幢幢没有灯光的房子,透过某幢房子偶尔露出的灯光和执勤哨兵才能感到有人居住。车在一十字路口边停下,父亲一边说着孩子们到家了一边将我和妹妹抱下车,我和姐姐拉着父亲的手,母亲抱着妹妹,跟着拿着行李的小张叔叔来到路边的一处房子,小张迅速打开房门,一股刚刚粉刷完墙壁浓浓的石灰味扑鼻而来,新家是两室一厅,家具齐全,比在天津两间小房大了许多,大房间有20平方由我们三个孩子住,也是方便我们玩耍,妈妈把大床分配给姐姐妹妹,而单人床就属于我,爸爸妈妈住另一间稍小的。警卫员小张叔叔就睡客厅的行军床,而行军床是父亲在朝鲜缴获美军的战利品,不用时方便收起。也许是路途劳顿,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天还没有亮,就被大喇叭中播出的一阵急促的起床号声惊醒,从此起床号、吃饭号、上课号、午休号、熄灯号天天伴随我,偶尔还有紧急集合号。军营一个不同点就是不用看时间,按号音作息非常方便。以至于到现在从电视剧里听到号声,我都会激动不已倍感亲切。号音完毕就是放歌曲,不久就听到一阵阵此起彼伏口号声,一、二、三、四 ----- 一二、三四的整齐跑步声。
天刚亮,我起床穿衣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跑了出去,环顾陌生的四周,这是我到军营的第一个早晨,太阳刚刚出来,碧蓝的天空下是茂密葱绿的各种树木,清新湿润的空气让我拼命地吸纳。房子周围首先是修剪整齐半人多高形成围墙的冬青树,冬青树外侧是生长旺盛的杨树、桐树、槐树,树旁是笔直的水沟,沟边有一米多宽青草绿化带,挨着绿化带是军营的砂石主干道,主干道路面非常干净。此時地表湿漉漉的植物在陽光照射下形成雾气漂浮升腾,产生出一种朦胧梦幻,再伴随树上的布谷鸟和黄莺动听美妙地鸣叫,一种不同于城市特有的自然美让我爱上军营。
我们住的这栋房子有三户,团长居右政委居中我家居左,父亲此时是19团副政治委员。这时有一队军人步伐整齐的从门前经过,我和妹妹兴奋的又蹦一跳大声喊着解放军叔叔解放军叔叔!他们冲着我们笑,我们非常兴奋遇到这么多解放军叔叔。也许是因为在天津很少见到军人,所以到部队一切都觉得很新鲜,但几天过后就没有了这个兴致。
军营很大,是一个整编步兵师的营区,这在全国也少有。(我当兵的坦克部队团与团之间相隔几十公里上百公里,甚至跨省)。父亲的这个师 共有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团和坦克团,加上师直全师加在一起一万多人。营房是苏式设计,小时候听部队孩子侃,从空中看整个营区象飞 机,但一直没有机会从空中看,直到从谷歌地图上看才知是以讹传讹。营房在父亲部队还没有回国时是由另外一个部队盖好准备住的,由此可见不是特殊原因父亲的部队要在朝鲜长期驻扎。听说是中国送给金日成的几个四野的朝鲜族师主要干部不听金日成调遣闹兵变,失败后跑到国内寻求保护,金日成一定要把他们抓回去杀掉,他们都是作战勇敢为中国解放作出巨大贡献的高级干部,你想中国会愿意吗?谈判的结果是那些搞兵变的可以不回朝鲜,但在朝鲜的志愿军必须全部撤回中国,所以父亲的部队1958年底仓促回国,只能住别的部队刚刚盖好的营房,而原来的部队只能另选地方重新盖新营房,这个部队就是赫赫有名的上甘岭黄继光英雄所在的空降军45师,父亲的部队一直叫他们老大哥部队,可见对他们的感激。
和我一起入伍的战友就有空降45师的部队子弟,一次闲聊他居然告诉我他小时候也在父亲这个军营住过,真是无巧不成书,世界真小!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