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横行无阻

潘晓来信的作者之一。老么咔嚓眼的。不迎合不争论,不自以为是否定其他,不以为掌握真理,只是口无遮拦唧唧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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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期药横行无阻

                                           2005年6月11日

何必

收药范围:畅销药品半价收,过期药照样要……(略。)

俩主持人慢悠悠地念叨着,把节目牵引出来。一个个黑乎乎、摇晃摆动的画面,显然是以隐藏拍摄为其几乎全部采访手法。画面中,药贩子一个个振振有辞,讲述着个中行道与门路。

以前在央视财经频道负责修改记者稿件时,曾经对这种隐藏拍摄(也叫非常拍摄、隐蔽拍摄等等)手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而且专门写过质疑这种拍摄手法的稿子,认为这对于保护被采访人权利有着很大的不利的示范作用,同时也强化了社会上阳奉阴违的作风。可于今看来,对于社会现实而言,那种理想主义的说辞还是很有局限性的,央视那种“高风亮节”(事实上焦点访谈、法制节目、特别是《每周质量报告》在使用这种拍摄采访手法方面早就矫枉过正了)在这个污七八糟的社会里基本上只能是局外人坐而论道的清谈,注定无关时下热浪滚滚的生活。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对待流氓只能用流氓的办法?虽然不能用非法治理非法,可就新闻来说,这种采访方式实在是等而下之的不得已选择。《首都经济报道》节目的两台偷拍机显然是不够用的,常常是这个记者刚拿回来那个记者早就等得不耐烦赶紧放到或男或女的手包里匆匆上路。面对如今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甚的黑幕,这种机器的作用开始排上了越来越大的用场。

纸媒体记者,只是带着嘴和耳朵就能进行采访,特别是可以采用微型收录机、甚至可以采取听他人转述的方式进行写作,而电视记者却必须要捕捉到现场画面,否则新闻就不成立,这样记者往往要亲临现场若干次,一旦被发觉经常会有人身安全的危险。比如去年北京家乐福销售三星面粉被怀疑有滑石粉引起社会关注,记者与摄像在该超市就遭到围攻,我亲眼见到栏目制片人接到就报道该事件打来的恐吓电话。

拍摄该节目的女记者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在傍晚和夜间连续几次只身前往这些来自东北的药贩子的住地附近,才把这些画面带回来。而且她对我们介绍,她费了好大劲也没能进到药贩子的住处见识药品库房。看来是真够玩命的。

曾经与李峙冰一起为他的栏目《财经联线》招聘过记者,有的还在学校,干上记者后一下子接触到如许血淋淋的社会现实,经常在采访过程中掏空口袋里所有的钱给那些贫困得只能等死的被采访人,每天回家哭得像泪人。

真不知道,是我们不该让这些花季少女过早了解社会的现状,还是这个社会太黑暗了。

看到该记者的稿子,我对当班主编说了一句“我靠!”他回应着我:“是不是看了这样的稿子感觉更没希望了?”

听听那些药贩子对身份是陌生客户的女记者是怎么说的:

“一般针剂最贵,还有一万多一盒的,(收购)治糖尿病、心血管的(旧药、过期药,下同)能给50%,消炎药给不了;

“过期药根据药量大小,药量小吃不坏人,只要不超过一年就没事;

“主要是从医院护士手里收,好比我是护士,明明两个病人打一样药,我就给他俩一人打半支,我就偷出一支,像健择一支就能卖1000多,(有的护士)能卖几十万,一年之内车房都有了;

“一支药挣200、300的,手还得快,药要好卖。要是沈阳有厂子的一年挣个几百万;

“我们收回来后他们(药厂采购者)就定期来;

“在沈阳医药批发(市场)那边卖,我们(的药)走市场有票,没票药店不要。市场专门算你倒二手药。”

……

记者说,这些东北药贩子都住在六里桥一带,附近居民都不知道他们是药贩子,他们自己说在北京收药的有1000多人,往东北走药是一个很大的网络,东北有药厂,收到的药运往东北后会进行统一处理包装,再以新药名义重新销售;进口药或者某些像同仁堂那样的大厂家的药是最畅销的,药品过期小贩也要,价钱还不低,基本上都能按照市场价的40%到50%收购;一般的胶囊片剂大都是从享受医保者手里买的,北京享受医保的人很多,大多数人家里都有一大堆剩余药品;很多人干这行已经4、5年了,成千上万的针剂和贵重药品主要是医院的护士偷出来卖给他们,就在记者与小贩接洽时对方还接到一个护士打来的电话,真正挣钱的也正是从医院拿出来的贵重药。根据药品管理法规,过期药品如果量大应该上交当地药品监管部门统一销毁,居民家里没有过期的剩余药品缺乏统一管理,只能自行处理。但最好不要卖给收药的小贩。

我很是担心,把这个黑幕揭开后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原本,人们也许还不知道药品、特别是过期药还能有如此巨大的利润空间,这下可好,那些享受医保的、医院里还为医护人员待遇太低叫唤的主儿们这下可算是如梦方醒:噢,原来还有这样轻松而手到擒来的牟利机会!

让那些“家里有一大堆剩余药”的人们不要把药卖给这些收药的小贩,这话说得多么苍白无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利不起早,特别是在如今这个惟利是图到了彻底没有了道德禁忌的时代,为了区区小利可以谋财害命,而把属于家庭财产的那些剩余药合理合法地处置,这在法律上根本没有任何风险,在法治社会,法律没有禁止的行为就是合法的行为,凭什么不让我不把哪怕过期药出售给小贩换取些钱财而要扔到垃圾箱里污染环境?

其实,收购过期药的事绝非仅存在于北京,而收购药品者也绝非只是东北人。3月11日《深圳商报》就深圳存在的此类现象进行过报道。“记者近日发现有药贩将回收来的药通过某些渠道再卖给消费者牟利。根据相关部门近年来的调查,这些药贩们回收的药品,大多为家庭丢弃的过期药或是假药、传染病人使用过的药。这些药一旦流通,将贻害无穷。而提供药品的人中也有一些是用医保卡开药再出售牟利。”

2月21日《深圳特区报》透露,2002年,河北省邯郸市宏宝药业将退货回厂的过期针剂“回炉”被曝光,这家药厂将过期针剂倒进盛有液体的大盆,让工人用扫帚不停搅拌,洗掉药瓶上的字迹。然后将洗去字迹的药瓶摆到太阳下晾晒,再送进车间打印上新的生产批号,重返市场销售。经调查,这家企业对药品进行批号翻新的做法从1993年就开始了。这位捅“天机”的医药代理商说,一般来说,片剂、胶囊等口服药“回炉”比较多,注射剂则较少。因为注射剂一旦过期,液体常出现浑浊、沉淀,容易被发觉,同时,针剂生产批号印在玻璃容器表面,重换包装也比较麻烦。还有一些企业则更加“高明”。2004年5月,长沙九芝堂集团(有限)公司被媒体曝光,该企业在5月份生产的“驴胶补血颗粒”包装上打的却是7月,被发现时,数量已达5万件,且仍在继续生产。按照这位医药代理商的说法,“早产”是一种存在已久、也格外普遍的“聪明”做法,不易被发现。杭州市药监局在一次突击检查中,发现一家药厂的仓库内存有好几百箱其他药厂的过期药品,怀疑是一些药厂在进行“过位”,也就是委托其他厂家或子公司帮自己“回炉”过期药。事实上,类似案例在国内其他一些城市已经出现。2003年11月媒体曝光,北京双鹤药业2003年1月份生产的“双鹤新速效感冒片”在9月份被陆续送到子公司江苏昆山双鹤。在昆山双鹤,员工把这些大半年前生产的药片从原来的包装里剥出来,换上新的包装和生产日期,2004年变成了2005年。这是利用子公司“回炉”的做法。一名略为知情的医生对记者说,胆小的药贩子会把搞来的过期药和无批号药贴上新标签后再卖出去,胆大一些的则连伪装都免了,原封不动地销到农村去,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些药价钱便宜,非常受那些买不到高价药农民的“欢迎”,而且农民用药知识缺乏,往往不知道什么样的药能用和不能用,即便吃出了事也往往想不到是用药不当惹出的祸。回收药的危害究竟有多大?有关医学专家指出,汹涌的药品回收暗流对百姓生命安全构成极大威胁,如不及时遏制,极有可能构成公共卫生事故的巨大隐患。

6月19日《新民周刊》介绍,过期药“还魂”再生,已经不再是几个无良商贩的小打小闹。在一些城市,记者发现过期药地下市场已经出现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已经形成帮派的药贩通过各种渠道回收过期失效药,在地下仓库翻新后贩卖至一些欠发达地区的农村。在药厂,有人告诉记者,把退回的过期药品“还魂”后重新包装上市,已经是业界公开的秘密。一些医院和药店的业内人士自曝黑幕:他们会帮助合作伙伴——药厂,在病人身上“消化”过期药。三条黑色产业链触目惊心,违法者在利益驱动下丧失了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规定,药品“有效期”是指药品在一定的贮存条件下,能够保持质量的期限。一旦过了这个有效期,按药品管理法规定,药品就将成为劣药。借用一位药学专家的话说:从严格意义上讲,过期药物已经是一种医疗垃圾。药物过期不仅会导致药效降低或失效,甚至可能增加毒性。一组数据令我们无法轻松:国家卫生部药品不良反应监测中心推算,我国每年因药物不良反应住院的病人达250万。在住院病人中,每年约有19.2万人死于药物不良反应。更可怕的是,审视三条黑色产业链时可以发现,过期药“还魂”过程中鲜见强有力的监管力量。

今年武汉开办了一家专门为贫苦居民进行轻微病症诊疗的医院,其中那些患者面对“如果得了重病怎么办”的问题时,竟然异口同声地回答“等死”!

北京电视台《财经联线》系列节目里采访到身居市区的北京贫困市民,他们在得病后只能在药贩子手里买些过期药甚至假药来寻求虚假的安慰。

……

看到这些,我们还能单纯指责这些药贩子的丧尽天良?一个巨大而完整的产业链条清晰而活灵活现地展示在世人面前。整个公共卫生体系已经腐朽到如此地步。

看到这些,我们还能为非典时期那些令人潸然泪下的白衣天使们情不自禁地鼓掌喝彩吗?实在话,于医院有着太多纠葛、因为母亲和夫人是医务工作者等缘故,我从小就可以算是在医院里长大,对医院有太多太深也太复杂的感情,非典时期,我看到那些人为制造出来的赚取眼泪于爱国主义情怀的新闻就不屑一顾,因为知道太多其中的肮脏,而且以一个悲观主义的新闻工作者的直觉,感到早晚其中会出大事。

医药市场的混乱几乎尽人皆知。当公共卫生蜕变为私人消费品时,政府又在干什么?公共卫生当然属于公共产品,理当有着再怎么严格都不过分的监管。国外很多国家在医务人员的职业水准、特别是职业操守的把握方面异常严厉,其道理很简单,医疗行业是人命关天最直接也最要紧的地带,来不得半点马虎懈怠。可在我们这里,公共卫生却被政府像甩包袱般扔给了社会,面对过期甚至虚假药品在社会上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却无动于衷。

我实在感慨于,到底是谁们联手谋财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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