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散记 (增订本) :第二章:阿德莱德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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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澳散记

(增订本)

 

徐家祯

 

第二章

阿德莱德之夏

 

 

          一般的习惯,讲到一年的开始,总是先说春天; 在议论气候的时候, 当然也应先谈春天。但是,我这里却想先说说夏天。这倒不是我故意想别 出心裁,反他人之道而行之。这样做,我至少可以找到两个理由。

          一是因为澳大利亚的一年并非开始于春天,而是开始于夏天的。正 规来说,每年十二月一日至二月的最后一天是夏天。但是夏天的真正来到 一般总得一月,而且会延续到三月,甚至四月。所以,以“夏天”作为议论 天气的开头似乎更合乎逻辑。

          另外一个原因是我特别喜欢南澳的夏天。确切一些,我应该说:我 喜欢南澳的四季而特别喜欢夏天。

          住在南澳,有人可能会觉得太干。而我,却宁愿过个干热的夏天, 也不愿过个闷热的夏天。在上海呆了三十多年,真被上海夏天的闷热吓怕 了。按照日历,上海从六月到八月应该是夏天,但是最难过的那段闷热时 期却总得到六月底、甚至七月初才开始,有时延续到九月底还有“秋老虎” 的余威。漫长的三个月中叫人热得没法喘一口气。察看温度计,摄氏三十 五度以下,但凝滞不动的空气、高含量的水汽,都让人感到窒息。汗不断 地从毛孔中渗出,喝进冰镇啤酒、汽水也无济于事,因为喝入的水份无疑 只是提供了更多的汗液而并不起到解暑的作用。记得小时候在红木大桌子 上吃饭,不一会儿,手臂搁着的地会出条宽宽长长的水;也记得 念书时,每最热的时候是大、高的时候,于是拿着本书,到处去找“口”,结果发现厕所的走廊外才是最凉快的地,我和妹妹、 二楼各霸占上,暑气也似乎越浓重去睡觉了, 于是被它遗忘的一群筋疲力尽却热得无法入的人上的蚂蚁走投。我还记得有人几张军床觉,有人则睡藤榻上, 有人干脆席地而。我有三层楼的大子,可是父亲半夜喊着“热”,从 下,十多间屋子中找不到一个可以安卧。这,是上海 的夏天。

          南澳的夏天却完全不一样。论温度,南澳可能远远高过上海:我到 南澳的一天就遇上我生平经受的最高温度:39°C。后来,这一记在五 年频频打破在,我应该说 43°C是我历过的最高温度。但是, 南澳的夏天仍比上海过。 (注1)

          因为干热,人身上并没有湿漉漉粘滋滋的感觉。记得一天被华 安德送凯塞林仑姆立学院宿舍子里,我觉得自己被人进了一个刚 熄火子,热的炭火,但炉膛内余温还在。空气里的水份早 就炉火烤干,干的空气似乎想体内的每一水份都出来似的, 于是,身体周围包围着一个干热的、凝滞不动的气即使连续不断地喝 下水,体内的水份也会被干的空气吸光,于是,皮肤仍然是干而的, 并无粘湿之感。

          正因为空气太干太燥,南澳也就成容易发生火灾的地。 我在的年中,每年都发生几次大的、小的火灾火灾,似乎资 格可另,在不提。

          南澳之夏的容易忍受,不是因为干而不闷,还因为断续而不持 久。我所度过的五个夏天中,续最长的热天只有两周左右,那是年三 月的头两其实,正地讲,三月是秋天,而不是夏天了,因那两 热天,只能之为“秋老虎”。

          通常,天气热两三天,下温来。这也是上海不一样 的。在上海,如果没有台风,没有暴雨,三十多度的高温可以续一两个 月而不退即使到了秋天,如果不下,天气也会夏天一样热,所以, 我有“一雨成秋”的说法。而这里,天气说变就变,并不要雨帮助;倒 是,会温度的升降主导作用。在这里了一年多研究工作的老杜马 上总出一:一刮北风,天气会干热;一,天气湿冷。 这是因为北风干热的沙漠,南自寒冷的海洋和。记得到南 澳的,我正在没有气的办公室筋疲力尽准备教材,天气干得 好像要点根火柴就要爆炸似的。然,起一阵阵西飞沙走石雾弥漫。一会儿以还是碧蓝空,昏黄晦暝。 我不发生什么事,窗前一看,只见整城市蒙之中,树叶草茎甚至树枝都在远处上还隐约见缕缕白个小时之 后,大息,城市恢复和安宁,只是气温一下子了十 多度。后来,我才道,这天发生了南澳历上最火灾,人们把这 天之为“灰烬期三”(the Ash Wednesday)

          南澳时热时冷的夏天会让从热不的上海来的中人感到吃年我一个热来到了。按照上海的老 习惯被子、拿去院晒晒收藏起来;毛进了子,准备用。而父亲则说:长长一个夏天,没有怎么?于是我只了一条席子来。不到三天,气温了十度,子、子的 毛新启用,而来的子,一个夏天也没用上几次

          南澳夏天之所以容易忍受,还由于上一般总凉快。夏天三、四 个月里,上热得上海那么翻去睡夜晚不会。这样的 天气使我想起在黄山山避暑的情景:穿短袖短裤流 浃背爬山被而。有一黄山游客旅馆 纷纷向服务借棉衣穿饭后,三五成群围着来的衣服烤火取暖下正是三伏盛呢!我还因了一件新 买的汗心。

          阿德的夏正是这样。即使夏,只一下,习习凉风 就暑气,于是出就要穿上外套或了。除夕,我钟医家去多利亚南澳建州五十年的宵文艺表演。只不少观众着睡穿登山装。我起初还暗暗笑“故声势”,结 果半夜到,只穿件厚的我们就,只退了。有 一也是二月夏,我和父朋友饭后告辞回在汽 车门口,主寒了没句话就已冷来,进汽过 来。后来当作谈

          其实,我讲了天,都是说南澳的夏天上海的容易忍受”, 看起来好像过夏天是一个负担怎么篇首却说我喜欢南澳的夏天呢?

 

          南澳的夏天的确是讨人喜欢的。因为调了一,夏日更长了。南澳的碧蓝金灿灿大地,绿树、红芳草;海、天:景色 鲜明市区周围有大草坪植物园可找到树荫休憩驱车小时,可去西的海。南里的海可以下海 畅游或者只是黄澄澄。天空八、九还是明亮的,太点半慢慢在海西、下了再 驱车边享三小时的日、水空气。人“人天气日初长”的, 在南澳是并不用了。 

          东西方人的的不,在夏日最能看出。中人提四”,因到了初夏还穿厚厚的,以着凉;而西方天气稍暖身露臂了。来,年人提然”,往往喜欢地在,倒也有返璞归真之感。中人以,于是一到初夏里,皮肤在太;而西方健美,于是还太热穿装躺地、了。可是西方人的皮肤结人 不,一红得只大龙虾,过了回复白色得不还会 皮肤来。人得到的西往往不能得到,这大正是老天 的不公平

 

 

          可能受西人的影响或者海水的引诱,我也开始来。可因为夏天的,也因为我本身忽闲忽忙也因而“一”,至

 

 

          如果要讲南澳的夏天还什么,那一个,一个了了。在南长大的人,一提起夏天,似乎总会在绿 ,在催眠蝉鸣。可在南澳,也看不到邦彦词中,“水面清圆,一一荷举”,以及唐朝蝉催雁带来”的了。奇怪的是蒋彝提到夏天也不到,这倒 可能正是祖宗传统吧! (注 2)

                                        
                                       一九八八年六月二十日   
                                       于东城书屋

 

 

注 1:  前几年记得有过一次45度打破历史记录的高温。还好,最近几年夏天都不热。

注 2:  我的澳洲同事告诉我:澳洲是有知了的,但是,我至今已在南澳住了整整四十 年,却还未听到一声蝉鸣。其实,这里的夏天还缺少一种上海常见的昆虫:蜻 蜓。在上海,一到夏天傍晚,天上往往飞满蜻蜓,尤其是气压低、雷阵雨将临 之时,蜻蜓更是漫天飞舞。但是,澳洲却不见蜻蜓。有人告诉我:南澳也有蜻 蜓,我却直到最近才见到。前几天,不知为什么,我在一天之内,竟然两次见 到有一只蜻蜓在我的前院和阳台上飞过,这倒真让我吃了一大惊!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BeagleDog' 的评论 : 阿德莱德北部就是沙漠。一刮北风就干热。西面和南面临海,一刮西风或南风就凉快。南澳雨少,是全澳最干的一个州。因为干,所以很多植物都不适宜生长,荷花就是一种。西方可能都没有蝉吧,否则,一到夏天,耳朵里不停的蝉鸣,就不可能不注意到了。
BeagleDog 发表评论于
我也不怕干热,就怕闷热。像Taxes的Austin,就有点沙漠地带的气候。早晚凉,中午热。其实北京也是比较干燥的。晚上洗的衣服挂在家里,第二天早上就干了。不过你居住的阿德莱德是海滨城市,为什么干燥呢?感觉上应该也蛮潮湿的才对。难道附近不远就有沙漠?
荷花在美国东部很寻常。宾州的Longwood garden里就到处可见。我先生还在我们院子里放了一口大缸,在里面种了荷花。
说到蝉和蜻蜓,我是不太注意这些小邻居的。蜻蜓见过,不过不像在国内那么多。蝉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有一种Japanese Beetle 有时很多,是会吃各种植物的害虫。好像不叫。在北美生活,就要和各种animal 和平相处。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我觉得什么肤色好看完全由个人的审美观决定,并无定论。当然还要看一个人的身材、五官和他/她的其他素质,比如,年龄、气质,与肤色相配合。不是这个人肤色白了好看,那个人白了也一定好看。另外,还不能走极端。就像你说的,晒得像非洲人那么黑了,却长了一张黄种人的脸,大概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Deana 发表评论于
中國人(或黃種人)以膚白為美,西方人(白種人)以曬成小麥色為美,不僅僅是審美觀不同,是有道理的。黃種人曬黑了,膚色呈黑黃甚至焦黃,沒有美感。白種人如完全不見陽光,那種慘白很瘆人,像vampire.曾在布拉格街上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削瘦,白得異乎尋常,沒有活人氣,真的很可怕。80年代初,上海的歌唱演員沈小岑紅遍全國(你出國早,可能不知道),她后出國嫁了個英國人。十幾年前在滬時偶然看到電視訪談節目,沈小岑出場,膚色之黑令人難以置信,見過世面的主持人也諤然道:你从非洲來的?沈小岑則有些得意地表示:這是健康色啊,你們不喜歡嗎?!老實講,膚色如非洲人的沈是又老又不好看,這是盲目模仿和崇尚西方人,自我糟踏的結果。
Ohjuice 发表评论于
回复 'Deana' 的评论 : 完全同意!我说了,经受过上海天气的人,到哪里去都会觉得天气舒服。不过,我想在一年到头都炎热的赤道和一年到头都冰天雪地的极地,大概也不好受。
Deana 发表评论于
記得費正淸筆下40年代末的上海气候是:冬天的严寒和夏天的酷熱,舉世罕見(大意)!這還是40年代。氣候變迁的現在,上海夏天40度以上是常見的,小時候沒有這樣熱,35度都罕見。幸虧現在有空調,否則在40度高溫連續十几天的煉獄里,人怎麼活?!出國幾十年了,無論南加北加,氣候都宜人,人都被嬌慣成熱不的冷不的,冬天夏天都不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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