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萱在一个黑黢黢的房间里醒来。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绑,嘴巴也被塞住了,倒卧在一张硬邦邦的小床上。一个小窗户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一角露出来外面惨淡的月光。碧萱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越来越快,她明白了自己被绑架的事实。
谁会绑架自己?要赎金吗?按说自己的身价不值什么大钱啊。父亲不是大富大贵,也行事低调,不会和人结仇。报复的可能性也不大。那么,是为了什么?这段时间跟着钱光庭,让碧萱迅速成长起来。换作从前,她恐怕早就吓哭了。但是现在,她逐渐冷静下来,告诫自己:精神上不能垮。只有冷静,才能求一线生机。
她试着在小床上坐起来,可是折腾几番,却坐不起来。于是她安静地侧卧,仔细把昨天的情景一点点复原:早上去学校,没有问题,一路上自己挺小心有没有尾巴的。虽然她不是去接头,但这是很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在学校上课也没问题,后来回家...... 就是那个撞他的小孩,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可见,这次绑架不是见色起意,要把她卖到乡下那么简单。歹人应该挺清楚她公寓附近的道路情况的。这一代环境很好,非常安全,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碧萱饿了,还想上厕所,堵住嘴的毛巾让她恶心,手脚也酸痛不堪,心里一阵子委屈。她忽然就想,会有谁因为自己的失踪而担心?谁会拼尽性命来营救她呢?除了父亲,还会有谁?而父亲在香港,赶过来也要一天了......
是不是有人认错人了啊?以为自己是哪个大家族的千金呢?或许,天亮了就能说清楚?碧萱颓然躺在那里,眼泪开始自己涌出来。也许他们会杀了自己吧?那么她就再也见不到亲人了。都说双胞胎能够感知彼此,那么碧芝会不会感到自己的处境呢?
想到碧芝,她就不可遏制地想到Dusty-----这个自己用力想从记忆里抹干净的人。要是碧芝被别人绑架了,他会不会拼命去解救?会的,一定会的。碧萱觉得好悲伤,自己才十九岁啊,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她还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呢。她还没有体会过一个原本陌生的人和自己发展出生死不渝的感情呢。真的就这么完了?不行,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
在香港的碧芝早上起床,心里还是突突地跳。昨天下午失手打碎了装显影液的瓶子,还把手指给割伤了。这是怎么啦?
她没吃早餐就出了门,打算早一点去影楼,投入工作,也许可以平静一点点。她知道自己这样心神不宁,多半是因为太牵挂着远在上海Dusty了。他不会又身陷险境,又是枪又是炸弹的吧?今天一定要找人帮自己打个电话给他,只是问句平安就好。
周二Dusty一早爬起来,给碧萱公寓又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他也没吃早餐,急忙跑到同济大学,找乔教授。
乔教授的办公室关着门。他在校园里问同学,找到碧萱可能上课的教室,一一查看,没有结果。一个小时左右,他再次赶到乔教授的办公室,见她正与一个男生在说话。乔教授见了Dusty,眼里闪过一丝警觉,马上脸上堆笑地说:“Dusty,你来找碧萱?”
“是啊,她没来上课吗?”Dusty问,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男生。
乔教授很快会意,和Dusty走出办公室,问:“怎么了?昨天没找到她吗?”
“没有,今天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有点担心。怎么能在学校找到她?”
“我下一堂课碧萱应该会来的。她从不缺席,而且今天有她的小组汇报。”乔教授说:“我带你去教室吧。对了,钱教授也有一堂课,她一定会去的。”
结果,碧萱缺席了两堂课。Dusty心急火燎地跑出了校园,再去她的公寓查看,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应该告诉碧芝和她父亲。也许应该问问他们碧萱的朋友是谁,有没有见到她?
他站在公寓门口,再次观察四周的环境,信步走回那家面包店,然后走入旁边的弄堂,希望顺着碧萱可能走过的路线走一遍,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弄堂挺窄的,路边堆了一些住户的私人用品,头顶上是竹杆子上晾着的衣物,没见太多人,只有三个小孩在街上玩耍。Dusty走上去,问一个脸色红扑扑的小姑娘:“小妹妹,昨天白天有没有看见一个漂亮姐姐,穿着米白色的洋装,长长的头发卷卷的。她手里提着手袋和一包食品,应该有面包,有牛奶,从这里走过的?”
小姑娘看着面前蓝眼睛会说中文的大个子洋人,吓坏了,频频摇头。Dusty再看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目光警惕,紧紧地抿着嘴,立刻将双手插入了裤袋里。他于是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来零钱,对那男孩子说:“这些钱够你们去街上那家店买好吃的面包,一人一个,嗯,可能还能再买一些香肠呢。告诉我,你看到了那个姐姐,对吧?”
男孩子吸溜了一下鼻涕,往后退,瞪着Dusty不说话。Dusty立刻脸上堆笑,说:“那姐姐是我女朋友,她昨天丢了。我急得很,你帮帮忙。这样吧,你就点头摇头就行,一次两张票子。”
男孩点了点头。Dusty立刻给了两张票子,然后问:“你看到了那个姐姐对吧?”
男孩点头,再得两张票子。
“你看到了有人和姐姐说话?”
男孩摇头,又得两张票子。
“有人拉她走?不是她愿意的?”
男孩点头,Dusty心里一沉,又给了小孩两张票子。然后他说:“你告诉我全部的经过,我把剩下的票子一起给你,不然就算了。”
“她进去那个院子,他们让她昏过去,然后把我赶走了。”Dusty一听,怎么这孩子还“参与”了?他按住心里的气,问:“是你家?”
男孩摇头。Dusty站了起来,看着那个院门紧闭的屋子。
“给铜钿!”男孩说。Dusty看了他一下,说:“告诉我你看见的人的样子,这些全归你。” 他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给男孩看。
从来没拿过那么多钱的男孩子呆了一下,说:“一个女人很瘦,把门从外面关上。让你女朋友晕过去的男人很......很凶的样子,眉毛很浓,嗯......他说话奇怪,不比你说的好。”
“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滚蛋。不许说出来。”男孩的脸色变得惨白,似乎连钱都不敢拿了。
“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人吗?”Dusty指了指那个院子。
男孩摇摇头,说:“一直没人住。”
Dusty把钱给了小孩,然后说:“你们赶紧去买吃的,不然我也许会后悔喔。”
男孩一把抓过来钱,几个小孩就向街上跑去。
Dusty走上前查看,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于是他快速地用工具开了锁,别进去,在里面关上了门。院子挺凌乱,砖地上都是尘土落叶。他一眼看见了拖动的痕迹,心里被狠狠地刺痛了。地上脚步凌乱,在一间类似储物间的门口,更是一团糟。Dusty走过去,轻轻地推开了门。
光线射进屋内,一道灰尘飞扬的光柱正好打在一张小床上。薄薄的肮脏的被褥凌乱不堪,床头墙上贴的破旧的报纸,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几个口子。Dusty走过去,翻开被褥,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自己送给碧萱的那朵皮革花,碧萱喜欢把它戴在头上。
他捡起来那个胸针,看看破报纸上的划痕,心里确定是碧萱自己故意蹭下来的。这是她留下的印记。碧萱被绑架确定无疑。
Dusty把几个房间都做了彻底的搜查,除了在一个大房间里发现了几个烟头之外,没有其它的线索。
为何到现在也没人要赎金?还是根本不是为了赎金?是国民党?是日本人?他们绑架碧萱,为了什么?如果章父收到了绑匪的通知,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也许他来过电话?Dusty想到这里,飞快赶回自己的公寓,接通了香港的电话。章文岱被吓得不轻,要马上回上海。Dusty安慰他:“我一定把碧萱找到。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外出,守在电话前等绑匪电话。如果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如果我不在,可以给楼下的房东太太留言。”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Dusty的心里一阵难过。碧芝现在该多着急啊,可是自己连在电话里给她一句安慰也做不到。可怜的碧萱,不知道是不是还好,她一定吓坏了。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分析情况:这个绑架碧萱的人应该了解她的住处,跟踪着她。一天了都没要赎金,是不是没有香港电话?碧萱没告诉他们?还是碧萱自己没记住?那么,碧萱的通讯录上应该有吧?她会留在家里吗?绑匪会不会去拿?
Dusty想到这儿,决定趁夜色再去一次碧萱公寓。这次一定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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