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军连失地,日寇攻南京。
政府忙征税,小民何处生。
日寇攻陷上海以后,马不停蹄,又把矛头指向了南京,国民政府一片混乱。蒋介石手足无措,准备弃守南京,江浙皖地区,人心惶惶。
国民党县乡官员见形势不妙,都在抓紧时间能捞则捞。新出许多名目,搞苛捐杂税。如救国税、联防税、人头税、鸡鸭税、割头税,有的是国税,有的是地方税。有的上交,有的自留。吃吃喝喝,从未间断。正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一天,乡长史维照又带着乡丁到史庄征税,从西往东第一家便是史大胆家。
史小五说:“大胆嫂子,你家一共该交两元钱税。”大胆老婆说:“我腿脚不好,不能干活,没有一点收入。就这两间破草屋,空空荡荡,拿什么交税。”
“日本人打进来了,到处杀人哩!交一点救国税,我们军队可以保护你哩!”史三毛想吓唬吓唬她。
“有钱我们一定交。现在没有钱,想交交不了哩!要杀,就让他们来杀吧!”说完,史大嫂便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去了。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哩!”史三毛说。
三毛和小五望望小草屋,黑洞洞的,看看门前,空荡荡的。没什么牲口,没什么值钱东西。他们没办法,只好向站在路边的乡长回话。
乡长骂道:“真他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史大胆一样倔。”
“怎么办?”小五问乡长。
“走,下一家。”乡长挥挥手,他知道史大胆难缠,实际上也榨不出油水。而且如今是村联防队小队长,还是不得罪的好。
他们走到史宝银家门口,说明交税的项目。宝银老太爷问:“杀头税是什么?”
“太爷爷,杀头税是指杀猪税。”史小五忙解释。他是史渡村辈份最晚的,不敢在老太爷面前撒野。
“好,救国税我交,打日本我支持。联防税我也交,防匪防盗,对老百姓有好处。你们看,我家不杀猪,不该交费吧?鸡鸭有几只,还没有下蛋哩,也不该交吧?”老太爷算来算去,拿出两块大洋交给乡长,算是完成任务。
下一家就是小三毛家。史小五说:“冬生叔,你家到了,该带头啊!”
史冬生望望乡长说:“我怕我爸,不敢要。你就从我薪水里扣吧!”
“你看你那熊样子,胆小鬼!走吧,下一家。”显然乡长是同意了。
下面到了史仰珠家。史冬生说:“小五你去要,上次我被二叔骂了一顿,还是回避一下好。”
小五走到史仰珠门前喊:“珠爷爷,交税了。”
珠爷爷走了出来,见乡长身边还站着小三毛,鼻子里便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请交救国税、联防税、人头税……”小五以为他爷爷未听清楚,便想详细再报一下花名。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你们布告不是早贴在墙上了吗?”仰珠爷爷说。
“那你就交吧!”小五说。
“小五,你家交了吗?”仰珠问。
“你老知道,我没有家,我家就是乡政府。”小五理直气壮说。
乡长听了,站在路边点点头,默认他说的没错。
“不对,我记得你家还有个老娘。”仰珠爷爷不肯放松。
“他连儿子都交给政府了,没有什么可交的了。”小五说。
乡长又在路边点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三毛,你家交了吗?”仰珠不讲情面,一个也不想放过。
“二叔,我,我,我交了!”三毛躲在乡长后面回答。
乡长低声骂道:“草包,你二叔能把你吃了?”
“不,不,比吃了还怕人。”三毛小声说。
仰珠又问:“乡长大人家交了吗?”他真一个都不放过。
“交了,他在乡政府带头捐了二十块大洋!”小五连忙拍马屁说,不知真假,也无法调查。
乡长又点点头,似乎默认了。
“救国税我交,联防队我也参加了,而且在家吃饭,在家睡觉,没花政府一分钱,联防税我想就不交了吧!小猪,鸡鸭鹅,我家一概没有,没有理由交。人头税早交了,一年总不能交几次吧!”仰珠爷爷算了一遍说:“我只该交一块钱。”说完便递给小五一块大洋。
乡长没办法,老头子算得很清楚。
税征到钦义二爷家。二爷正捧着烟袋坐在门口抽烟。三毛把税名报了一遍。二爷说:“这些税只有救国税是合理的。不过应该叫‘爱国捐’,不应该叫税。”
“爱国,救国我们都愿意。爱国税,我们一定交。联防税,就免了。我也参加联防了。手中的土枪,是我自家买的。别的政府也没有给我们任何辅助。所以我交两块钱。”祝本听说交税,走出门来说。
“你家是木匠,应该多交一份。”小五说,这分明是临时加税。
祝本说:“没有这个道理。没听说木匠都得另交税。”
乡长觉得小五节外生枝,忙说:“你照布告交吧!”
祝本拿出三块钱交给了乡长,说:“老百姓生活也很吃紧啊!”
到了四爷家。
四爷说:“救国抗日,我支持。用着我,我去。我当过兵不怕!不过,军队要真正奋起抗日,不要前方连连失地,后方却加紧征税。这不合逻辑。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交两块钱。我儿子也在联防队呢,整天忙得很。”四爷说完交了两块钱。
乡长知是这是祝安爹,也不好缠,便拿着钱走了。
前线军情急,后方暴敛行。
开征救国税,正大又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