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抓着急救箱飞步赶到那群人面前,大声喊道:“快把伤员放下!”
几个满身泥水的大汉看着满脸涨红,个子娇小的青莲,忽然不知所措。
“快,把人抬到帐篷里。”一个人叫道,众人立刻又迈开了步子。
青莲横跨一步,伸手拦住去路,厉声道:“赶紧把人放下!你们这样会要他的命的!我是医生,都听我的命令!”
几个人被青莲的气势给镇住了。他们把浑身是血的伤员小心平放在地上。青莲立刻开始检查。此刻教导员和钟常玉也赶了过来。
教导员没有医疗知识,钟常玉直接被伤员的状况给吓傻了----- 那人右边胸部被锐器戳伤,鲜血淋漓,已经失去了意识。
青莲二话不说,上去先把伤员的衣服剪开,立刻开始检查,并且测试基础生命体征,命令钟常玉记录。教导员在旁边看了,担心起来:“青莲,不然快点把伤员送去医院吧?你......你们......行吗?”
他的话得到周围几个人的附和----- “就是啊,这么个学生娃怎么行啊?”
“再不送去要出人命的。”
“小姑娘能行吗?没经验吧?”
青莲“霍”地站了起来,对教导员说:“这里离最近的医院里都要一个小时车程。这样的伤员必须立刻进行急救处理,不然他在路上就死定了。”青莲严肃的眼睛从围观的人脸上扫过,厉声问:“你们谁愿意负责?谁?没人负责就听我的。我是学医的,我说了算。我负责任!”
没人敢出声。空气凝结了起来。青莲俯下身继续给伤员止血,做进一步检查,然后镇定地对钟常玉说:“胸腔外扩,呼吸不畅,有击鼓音,是气胸。必须马上穿刺,不然他会窒息的。”
“穿刺?”钟常玉叫了一声就呆住了。
“教导员,过来帮手。你把病人扶起来半坐。”青莲回头看了一眼,对一个战士说:“你来帮助按压止血。”
青莲从来没有真正做过穿刺,但是她对课堂上的演示和练习记得很真切。她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锁骨一下第二第三肋骨之间,乳头外侧......”
她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用手摸到合适的部位,猛地用力将穿刺针刺进伤员的皮肉。周围人不约而同地“啊”地一声。
青莲附身侧耳,听到穿刺器发出“嘶嘶”的声音,说明地方是正确的。很快,伤员的胸膛开始有规律地起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钟常玉,氧气!”
钟常玉立刻拿来氧气袋给伤员吸氧。青莲则检查出血部位,见伤员脸色煞白,血压急剧下降,意识开始模糊。问他是什么血型,他也不知道。
“需要输血。谁是O型血?”青莲向围观人群叫喊。
没人出声。估计要么没有O型血,要么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血型。
“谁是O型血?!”青莲用力再次呼喊。
“我!”一个声音在围观人群后面响起。青莲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军人挤了进来,一边大喊:“我是O型!”
那人挽起袖子就跪倒在青莲身边,却一下子如石雕般凝固了。他看着青莲的脸,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夏大哥!”青莲也惊呆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援者,居然是他!
夏建勋反应过来,对青莲说:“我是O型,快!”
青莲二话不说,给夏建勋的胳膊消毒。随着粗针的刺入,鲜血源源不断地流进血袋。一袋满了之后,开始给伤员输血。但是一袋血用完,伤员也没起色。
“再来!”夏建勋叫道。
第二袋、第三袋鲜血用尽,伤员的血压趋于稳定。青莲满身大汗,瘫坐地上,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夏建勋。她立刻爬起来找到一件雨衣给夏建勋盖上,看他还冷得发抖,青莲大声唤人拿葡萄糖水给他喝。
“夏大哥,你没事吧?”青莲的眼睛里泪水欲滴。
夏建勋摇摇头,说:“没事。我刚才坐哈军工的车过来的,赶紧把伤员送去医院吧,应该比工地的卡车快。你随车走,别担心我。”
青莲和教导员送伤员去了医院。留钟常玉观察夏建勋的情况。缓了一会儿,夏建勋的视线不再模糊,体温也恢复正常,感觉好多了。
钟常玉看着他,眨眨眼睛,问:“你就是青莲的夏大哥啊?”
夏建勋笑笑:“是啊。你知道我?”
“当然,我们队好多人都知道你。我们都吃到了你寄来的小吃呢。大家都说青莲有个疼她的大哥。你......这次是调来哈尔滨啦?怎么没跟青莲说?”钟常玉功课一般,但是心眼儿可是比青莲要多多了。
“我调到哈军工了。我去哈医大找青莲,说你们月底才回来。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夏建勋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垂下眼帘笑了。
钟常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感叹:这么优秀,青莲好像并不那么动情啊!真的只把他当大哥?还是忘不了开淼?钟常玉平时经常得到青莲这个大姐姐的帮助,她下定决心,这次要好好帮她一把。
“夏大哥,青莲每次收到你的信都开心极了。你们现在能在一起,太好了!”
夏建勋抬起头,眼睛里燃起的热望让钟常玉看了都感动起来。天呐,这就是爱情吧?她在心里暗暗感叹。于是,她握起拳头在面前比划道:“夏大哥,加油!我看好你将来成为我们的姐夫。”
青莲把伤员送去医院,做好交接工作,然后自己回学校。一路上大家看到她一身军服,沾满了血迹,都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青莲顾不得别人的目光,心里全是夏建勋的身影。太多的问号和惊叹号充斥着她的大脑,让正常的逻辑都无法运作了。没想到挂念了这么久,这个人却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来到了自己身边。自从十七岁那年认识他,虽然聚少离多,但几乎每次都令人惊心动魄,让青莲感叹他们之间鲜血与生命的缘分。
汽车拐了个弯,减速准备进站,一股刺鼻的柴油废气的味道把青莲惊醒。她抬头惊见远远的车站上,夏建勋身着一身整齐的军服站在那里。东北深秋的黄昏萧索暗淡。夏建勋独自一人在路灯下站得一点都不潦草。但是在他硬朗英挺的身影里,青莲感到的却是温暖和柔软,像是那条他送的天蓝色围巾一样,可以服帖地环抱一个人。
听见喇叭声,夏建勋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看向进站的汽车。帽檐下他的眼睛更是黑得看不清表情,但是随着车子越来越近,青莲看见他的嘴角挂上了笑意。他冲着车门处的青莲点了点头。
“夏大哥,你感觉好些吗?怎么不好好休息?”青莲跳下车,急忙问。
“没事了。我......不放心你。对了,这个给你压压惊。”他说着把一个小牛皮纸袋递给青莲。
青莲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东北小点心:炉果,长白糕,江米条和大方饼干。青莲本身不是很喜欢吃甜食,而且现在口渴得紧,但她还是拿出来一个长白糕,咬了一口,体会那种酥脆和上面糖粒的甘甜。她点点头,说:“真好吃,谢谢!你也吃。你才要补一补呢。” 她说着拿出一块点心递给夏建勋。
夏建勋摇摇头道:“我刚刚吃了饭。比平时多吃了个包子,已经补好了。你留着慢慢吃吧。估计你们食堂已经关门了吧?”
“嗯。夏大哥,你这是出差还是调到哈尔滨了?怎么不早告诉我?”青莲问。
夏建勋扭头笑着看青莲,终于说出自己早就反复玩味的”台词”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真的?今天可是够惊喜的。”青莲也笑了起来。
“我其实一回来就去找过你。不过你们下乡了。没想到今天在工地碰上了。我是过去看看我们支援工地的学员。”
“我们今天也是被抽调回来的。哎呀,太巧了,不然又错过了。”青莲由衷感叹道。
夏建勋低头看青莲,她乌黑浓密的眉毛下,长长的睫毛忽闪扑簌,带着红晕的颧骨上堆满了笑意,令他怦然心动。
“我调到哈军工了,算是稳定下来。咱们以后就离得近了。青莲,我......我可以常来......我是说,你有空的时候,来看你吗?”
听到夏建勋结结巴巴,好像是平生第一次,青莲仰起脸调皮地说:“不许我去看你吗?”
“当然。哦,当然不会......我是说当然不会不许。我的意思是随时恭候。”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青莲的宿舍楼。看到有的学员向他们张望,青莲窘了起来。她快速和夏建勋道别,飞步跑进门去。月色里,夏建勋久久迈不开回程的步子,心里尽是感动:终于,他找到了青莲,找到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追求她,去呵护她了。
青莲跑上楼,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一口气跑到了顶层,在露台上往下看夏建勋小小的踟蹰的人影。她伸手想去摸脖子上开淼送的飞机挂坠。结果摸了个空----- 她们不许戴首饰,那个项链早就被收到了箱子底。可是,开淼还是在青莲心里稳稳地驻扎。她悄悄碰了碰他的人影,然而却只是痛苦地穿过那虚无却固执的所在。触碰之下,青莲觉得自己被冰冷的往事灼烧了双手,而那个人影则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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