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4月5号,清明节。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清明节。
回想一路从小长大,回想自己渐渐地进入老年人的队伍,一路上那些亲人的养育、陪伴,亲朋好友、同事、同学们曾经带给我的那些难忘的温暖,心中升起无限的感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陪伴的人却渐渐地都远去了,他们去了他们要去的地方,他们累了,需要休息了,于是他们抛弃了我们这些还蹦跳在世间的人们,长眠去了。
从小我是在外婆家、奶奶家都生活过的。
在我人到中年的时候,我离开了我生长的故园,来到了美国。
忘不了我最后一次去上海看望在小舅舅家的外婆,她已经很老了,但对我依旧那么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美国,只是因为国内开始施行了长周末,十一有三天假,大家说,我们去旅游吧,我说,我要去上海看看我外婆。我心里知道,我不久应当会去美国了,去了美国就不是说想回来就能回来的了。
到了上海总会出去走走,回到家,外婆总是会抱着舅舅家的小狗坐在我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我,看看我买了什么东西,问我去了哪里。
人的感情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每次说到外婆,尤其想起跟她在一起时候的情景,我都会泪流满面。
就是因为她那慈祥的样子,总是会马上回到我的眼前,让我切身地,一次次地体会到对她的万般不舍!
外公去世得早,我们在外公外婆家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在上班?不记得了,只是记得他好像除了吃饭睡觉都不怎么在家的,所以对他印象最深的是,我们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弟弟的身边,给弟弟夹菜,帮他把烧好的螺蛳扒好给他吃。
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的剧《我们的日子》,里面的姥姥对外孙那种偏心,而雪花心里的那种感觉。虽然我没有那么强烈,但现在还是记得,当时其他女孩儿坐在边上自己抠着吃,看着外公给弟弟弄好了吃,心里有点着急。
中国的老人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最勤劳的。哪儿有一家老人不带孙辈的,其实那时候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带着不知深浅的孩子们,该是多么的辛苦。
直到他们老了,直到他们都不在了,我们自己都成了老年人了,才会想起这些,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都是这样的,一代代人在重复着这样的经历,重复着发出同样的感慨。
从小我在爷爷奶奶家生活过,那时候的生活很艰难,粮油和肉都是供应的,吃饭是有定量的,这对现在人来说也许是不可思议的,但我们就是经历过那样的生活。
小时候的我,个子不高,身体也没那么好,爷爷奶奶那时候年纪也大了,尤其奶奶常年生病,家里订了一瓶牛奶,奶奶总是把它跟豆浆对在一起,这样我也能喝一碗,我上学早,她就把这碗牛奶豆浆放在一个碗里,放在煤球炉上,等我放学回来喝。
我生病的时候,爷爷跟奶奶不睡觉,看着我,等我烧退了才去睡觉。这些忘不了的记忆,总是在每年的这个日子里涌上心头,让我一次次体会曾经得到的那些温暖和爱!
在来美国的第四年,我第一回国,我去了上海,祭拜外公外婆还有姨公姨婆,在北京去墓地看望了爷爷奶奶。
以后的很多年,我每次回国,落脚都是北京,所以去看望爷爷奶奶从未间断过,哪怕一年回去两次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去看望他们。
在他们的墓碑前,我唠叨着家里的一切,一年年地重复着,每年家里都有很多事儿要跟他们说,仿佛那个时候是我作报告的时候,因为家里不断地添人进口,报告越来越长。
过去看着影视剧里的人,有事儿了都会去家里的坟头上跟走了亲人唠叨唠叨,我就想,跟听不见的人唠叨有用吗?
等自己有了这样的机会了,才体会到,是有用的,当你跟他们唠叨的时候,就仿佛他们真的能听得到。说完之后,感到身心非常放松。很多问题似乎也有了解决的方法。
初到美国的头几年,生活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在香港的小姨婆给我寄来了几百块的支票,还写了一封信,信上说,要过年了,让我用这钱买点好吃的,当时我眼泪都下来了,她还说,刚到美国肯定很辛苦,过了三年就会翻身了。
她说得对,真的是过了三年我们的生活就开始好起来了。
小姨婆一辈子很辛苦,她没有像大姨婆和外婆那样成为了长寿老人。她晚年把墓地买在了上海的华侨公墓,也在上海买了华侨公寓,在香港和上海来回住住,还算生活得不错。
后来在香港肠疾病突发,去世了。
小姨婆只有一个女儿,生活在美国,雇用了专机把小姨婆运回上海下葬。至此,大姨婆、姨公,外公外婆、小姨婆、姨公,他们在上海的华侨公墓团圆了!
记得第一次回国,我去上海,小舅舅小舅母带我去墓园,小舅母跟他们说:“你们一起好好搓麻将啊,不要吵架:)”本来心里很难过的,听小舅母这么一说,轻松了不少。
他们在世的时候,真的很喜欢搓麻将。
记得在东北的时候,小姨婆、阿公来过我家住,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外婆小姨婆、阿公还有我妈妈就得搓麻将。我就想,有啥意思呢,有一次谁不玩,还让我玩,我肯定是输的。
我妈也遗传了她们,后来年纪大了也是喜欢玩麻将。我不行,也许因为老输的关系吧:)
遗传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所以科学家们曾经说过,基因遗传的问题在身体上只占10%,而其它都是因为生活习惯的,好的不好的,都是。我非常认同。
小舅舅也喜欢搓麻将。
小舅舅也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亲人,他从小对我就非常好,我出生不久就去了奶妈家,是小舅舅经常去乡下奶妈家看我,给我拍过很多照片。
我妈妈曾经跟我说,妹妹问过妈妈,我姐为啥那么多很小时候的照片,我就没有,妈妈说,那都是你小舅舅拍的,不是我拍的。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跟小舅舅的感情很深,也许就是因为他从我很小就对我很好的原因吧,这种感情不需要等认人了,懂事才产生。
听妈妈说,妈妈在北京生我的时候,爸爸在大兴安岭,回不来,那时候小舅舅在北京读大学,经常来奶奶家看妈妈和我,还给我洗尿布。
长大后,小舅舅一直对我很偏心,表妹在美国,每次小舅舅舅妈来美国我都去加州看他们,他们也来过我家。
小舅舅因为心脏病突然就去世了,那种痛,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很久很久都不相信那是真的!现在也是,有时候只觉得他只是很久很久没来美国了。
公公婆婆一直生活在国内,因为公公文革被殴打落下了外伤性癫痫的毛病,所以很少出门,婆婆需要一直照顾他,所以他们也没有来过美国。
我们每年回去探亲,都是在北京落脚,大姑姐家在北京,他们晚年都是跟女儿住的,后来也在北京买了房子。
早年北京的房子真便宜,如果是现在恐怕是买不起的。
后来公公婆婆先后患了癌症,相继去世了。
公公患的是肝癌,没有受太多的罪,后来因为摔倒躺在床上心衰去世的。
婆婆患的肺癌,在治疗的过程中受了很多罪。在我们知道她病重,回去看她的第二天早上离开了我们,当时我和老公在边上,我拉着婆婆的手,感觉着她的手从温到凉,看着她那张因为化疗已经不成样子的脸渐渐恢复了本色,当她在我们的呼唤声中流下最后一滴眼泪停止了呼吸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命的脆弱!
从那以后,我们再回去又多了一个墓园要去,公公婆婆安葬在万安公墓,离沈醉的墓很近。
每次去墓地看望他们,就能回想起来每次回国的时候,婆婆都会跟我们商量什么时候回国生活,她要跟我们住在一起,开始我们说好的,后来看我们再回去也没有具体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她有一次跟我说:“我知道,你喜欢干净,以后你们回来生活,咱们不用一个厨房,你用你自己的,我也用我自己的。”我听着她说,看她那表情,心里非常难过。她一定以为我们不回来生活,是我不乐意跟她用一个厨房。
父母对儿女的依恋,是我们不到一定的年纪体会不到的,其实我老公的哥哥姐姐都在她身边,但她依旧觉得最好是一家人都在一起。
后来我大叔去世了,大姑也走了,家里的亲人越来越少了。
在奶奶家生活的时候,大姑和姑父对我很好,经常带我去他们家,所以我跟大姑一家的感情也很深。
在北京工作的那些年,大姑家就像我爸妈家一样,有空就去。
记得我签证下来的那天,我给大姑打电话,告诉她我就要去美国了,她当时就哭了,非要去机场送我,我没让,我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她相信了。
每次回国我都会去大姑家,有时候也会请他们到酒店来吃饭。
我最后一次回国是2017年,大姑那时候年纪大了,记忆力也没有以前好了,但对我依旧是依依不舍。
有一天说好的要去家里吃午饭,从一早她就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她家,我说吃过早饭就去,一会儿又来电话,我说在门口等出租车,半路她又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找不到路了。
每次给她打电话,她都非常高兴,一聊就是很长时间。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发现打电话她好像听不清我说什么了,其实那时候病的就比较厉害了。
记得我每次走她都问我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说明年。她就很有期待地说,好,明年回来再来家里。我也说好。
没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来大姑脑溢血,昏迷了两个星期就去世了。
2020年的一场世界范围的疫情,让我们这些海外游子们一下回不去家了,好在国内的疫情一直控制得不错,没有特别地担心家里的亲人。
一晃三年过去了,因为全球防疫不够严,疫情一直起起落落,不能长期封闭的家园终于决定放开封闭式防疫。
突如其来的放开,病毒活跃了起来,很多人开始被感染。
在这场抗瘟疫斗争中,很多老人为了子孙后代能继续生存下去,提早地告别了这个世界。这其中就包括我大姨婆的女儿,我的阿姨。
很多海外华人在国内的老人都在这场战斗中献出了生命,更让人难过的是,儿女们不能及时回去奔丧,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经历一定会成为我们后代忘不掉的记忆,抹不去的伤痛... ...
清明节到了,写下一些文字,以此回忆、怀念和祭奠一下曾经爱我和我爱着的亲人们。
希望他们在天堂安好,也希望他们保佑我们能活得平安快乐!
天上的亲人一直在爱着我们,让我们也好好珍惜我们的当下,好好生活下去,健康地迎接我们的晚年!
清明时节雨纷纷,昨天我们这里飘了一天的小雪,算是对我们亲人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