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深院

出生于中国,现居澳洲。职业医生。曾經馳騁澳洲政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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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谚有云:You learn something new everyday.  我原以为在文学城里发博无法 copy and paste。心想这下完了:以前(疫情期间)写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文章都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去啦。可今天像小孩般的胡乱探索了一下,竟然发现可以!遂奉上一篇,并请大家斧正。必须声明的是,此文曾参加澳洲大洋传媒主办的‘我的疫情岁月’征文并获得入围奖。

 

寂寞梧桐深院…

     - 預防新冠隔離記

     九月的墨市,雖說已算進入初春季節,但還是春寒料峭。太陽偶爾探出頭來,卻貌似很快就被那到處横行的新冠病毒給嚇得躲了起来。

       某個星期二的下午,我和往常一樣來到診所群之一的霓鐸麗診所上班。由於新冠疫情及封城,不少病人都改成電話/線上咨詢。原本總是忙碌不堪的診所反倒顯得有點清净了。

        電話鈴響;是我的合夥人從我的戴瑞濱診所打來的。

        ‘怎麼,又想我啦?’ 多年的老搭檔了。開開玩笑是常事。

        ‘嗯,有事告訴你……’

        ‘怎麼啦?你得新冠了?’那天我想必心情不錯;誓將開玩笑進行到底。

        ‘我没得新冠。倒是你,合夥人……你坐下了嗎?(Are you sitting down? 西人向對方告知壞消息時的常用語。在澳多年,我們之間通常都用英語交流)’

        問題嚴重了!我也無暇再鬧:‘發生啥事了?……’

        ‘XX太太:她被確診新冠了。你前两天剛看過她……’

        ’啊?’ 原本坐着的我一下子站了起來。話說這XX太太是我的老病人。一向有點糊裡糊涂的。貌似她也不常出去的呀,怎麼就得病了呢?

        原來,她光顧過的一個地方被列為一級感染場所(Tier 1 exposure site) 。而她因為去那兒的時間正属‘高危’,所以就被要求立即做檢查。没想到,還真中招了。可見這病毒的可怕!

       說實話,作為一個幾乎天天奮戰在醫療第一線的醫生,接触到新冠病人絕對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問題就出在這裡:這位糊涂病人明明已經被告知去過一級高危場所且已做了檢測,本來是應該乖乖地在家隔離等候結果的。可她竟然跑到我們诊所來了。而且她還隻字不提做新冠檢查的事。是真糊涂還是甚麼,我也是無語了。最要命的是,作為一個認真負責的醫生,我還給她做了必要(與新冠無關疾病)的檢查治療。這可絕對属於‘密切接触’呀!

       按當時規定,但凡與確診新冠病人有過‘密切接触’的,都須作新冠測試且要隔離两週。因為我是幾天前見到XX太太的(那時她尚未確診),所以隔離日期就從那天算起。即使如此,也要十多天哪!我的診所怎麼辦?我的病人怎麼辦?

       我又再次跌坐在椅子上。‘我想要静静。誰是静静?’ 這句平時能够引人哈哈大笑的經典,此時怎麼顯得如此苍白?

        如今當務之急是找一個隔離場所。我自認為自己是個非常稱職的父親和丈夫。所以,家是不敢回了(天哪,頃刻之間,我竟成了無家可歸之人。想想真有欲哭無淚之感)。雖說老婆孩子也都打了疫苗,我可以‘躲進小屋成一统’居家隔離。可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據知政府可以安排我們醫務人員入住隔離酒店。但我也害怕:这本來應該是好好的,如果住進去說不定反而中招了呢?這種先例可還真是屢見不鮮。

        正走投無路之際,‘妙計’有了:因為疫情,早先添置的一個小破投資房一直租不出去。這下正好可以作為隔離‘茅屋’,聊解燃眉之急。

          一個下午就在取消病人預約和安排各種事宜中渡過(且慢,怎麼聽着就像我即將慷慨就義似的?不就是隔離嗎?又没確診)。當然,新冠測試是立即做好送出去了。和我一起上班的秘書們除了一位属於‘密接’以外大都衹是間接接触。衹要檢測結果陰性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夜幕降臨。不知不覺間已是晚上九點。飯都還没喫呢。

       匆匆忙忙回家拿了家人給我準備好的换洗衣服等等必需品(當然,没進家門;衹是讓他們放在門口我拿了就走)。屋内人影依稀;我唯有遥遥相望。咦,怎麼有點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感覺?

        睡覺前給父母打了電話。盡量輕描淡寫地告知了情况,免得老人們着急。

~     ~     ~

       記得以前有句老話:世上最熬人的莫過於三件事,等人、釣魚、坐牛車。現在時代不同了,或許應該再加上一條:等待新冠檢測結果!

       大概因為那段時間需要檢查的病人實在太多,化驗所的員工們忙得雙脚跳。而我偏偏又是一個緊張焦慮性格的人。於是乎一會兒一個電話催問結果。估計電話那頭已經暗中把我臭罵幾百遍了。不過态度倒一直還挺好,請我稍安勿躁。而我也别無它法,等吧。最熬人的第四件事!

        漫漫的白天等成了黑夜。没法子,日子還得過;覺還得睡。

        看官們一定以為我會說:‘那一晚,我彻夜無眠……’之類的話吧?

       哈哈,你們可太小看我了!焦慮歸焦慮,我的睡眠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不過在進入夢鄉之前,我倒是着着實實地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壞結果都像走馬燈似地在腦海裡走了個遍:確診,病重,住院,插管,等等、等等…… 阿呀呀,我還上有老下有小;咱可不能有事啊。我、我……

        打住,打住!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資深醫生。很快的,理智占了上風。我告訴自己:已經打過两針疫苗;更兼自己保護措施相當到位,感染的機會不大。再退一萬步想,即使不幸中了招,也很可能衹是輕微癥狀。好好休息,增加抵抗力;憑着我這平時還算不錯的體貭,就不信扛不過去!

      緊張過後,随之而來的是呼呼大睡。有意思的是,那晚我竟然連噩梦都没做。說好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呢?

       第二天,結果總算來了:陰性!我没事!這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褔嗎?

      啊啊,先别高興得太早。按規定,第十三天還得再測一次。两次陰性以後我纔能‘獲得自由’。

    順便提一句,現在政策已經改了。我們醫務人員衹要已經打過两針疫苗,且身着PPT(防護服)并戴N95口罩,即使和確診病人有了密切接触也無須再隔離两週。當然,測試仍然要做。想想也是,如果醫務人員個個一接触新冠病人就隔離,那還有幾個‘幸存’的來給病人看病呀?咳,有關部門如果早些公佈這一條款,或許我都可以免受這次‘牢獄之災’了。又要嘮叨一句老話:有很多事情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命運啊、命運!

        接下來的十來天倒也平淡無奇、乏善可陳。哦,還能繼續治病救人。

        看官可能又要笑了:蔣醫生你糊涂了吧?還隔離着怎麼治病救人啊?

        可這還真不是開玩笑。感謝現代科技,我憑着電腦軟件和電話就能給病人遠程問診/治病。所以一天天的倒也過得很快。

        雖說我是個‘工作狂’,但也懂得勞逸結合。這不,利用‘面壁思過’的機會追了个劇(一直想看,但總是太忙):‘三十而已’。想看該劇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裡面不少場景是在蘇州河畔的河濱大樓拍摄的。而我,可是自打一出生起就在那樓裡居住了十多年,直到出國的呀。光陰荏苒,轉瞬間我來到澳洲已經四十餘載了!

        前面說過,在我‘刑满釋放’之前還得再‘闖一關’,那就是還得做一次新冠測試。那天,我早早的起來,做了檢測,随後又是漫長的‘等待、等待、再等待’。

        那天晚上又是一番緊張:萬一這病毒潜伏期特長怎麼辦?中了招可如何是好?随後再來一次‘故技重施’:打過疫苗;防護很好…… 要知道這世界上没甚麼‘超人’。啥事摊到自己頭上都‘免不了俗’。好在緊張歸緊張,睡眠仍然不錯。夢也都是好夢。至於能否成真,則又另當别論了。

        這裡還有一個小插曲:因為此次的化驗單是我合夥人開的。我打電話去問結果竟然以衹能告訴醫生本人為由不告訴我結果。直到我的無名怒火差點‘燒’了實驗室,最後纔給了我一條短信(本來麼,病人有權力知道結果):再次陰性。

        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外面陽光燦爛、温暖如春。哦,真是春天了。

        生活,本應該美好。

 

 

 

後記:為保護病人/當事人的隐私以及增加文章的藝術性,對一些人物細節作了技術性處理。特此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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