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元吉》第一百一十七章 破碎
宝音告别了李志常和耶律铸离开长春宫后，他们直接来到了太原附近龙山的昊天观。师兄宋德方说，宝音的下一批道藏雕版要等好一阵才能完成，因为朝廷知道了全真教出版道藏的事情，催着要宋德方在年底交货。乃马真要在长春宫举行大型的庆典，把道藏的事情算在了她的政绩之中，同时乃马真让张柔开始攻宋，也要长春宫举行出师仪式。
看着宋德方又组织了一批雕版师父彻夜的赶工，宝音知道张柔攻宋的消息后，觉得蒙宋战争开始后，运送雕版以后困难重重。就变通的让宋德方把所有的师父集中起来，赶快完成全套道藏雕版的雕刻工作。计划等道藏的整套雕版刻出来后，宝音将每本道藏书拿出五本印刷出来的手册。然后把道藏图书运到襄阳去，让耶律庆在襄阳刻雕版，于是宝音把新收来的资金就没有交给宋德方。
等待雕版完成印刷的时间里，秋天的太原气候迷人，宝音师徒几个就住在王德真太原的府邸，贾升龙等人每次来了都会把院子修缮一番，算是没有白住王德真的房子。
一个月后的傍晚时分，忽然有衙门的官差包围了王德真府衙，一个带头的四十多岁差役说，“我们知道这是王德真王爷的府宅，你们几个道士怎么住在这里？据邻里举报，听到你们在此练武的声音，请把你们的度碟执照拿出来。”
宝音先递上自己的执照，衙役头打开折子念到，“蒙窝阔台皇帝福荫丘神仙弟子金真真人圣旨，”
然后又打开一个黄色的套子，拿出里面的折子念到，“蒙成吉思汗皇帝圣旨蒙古全真教信使高级度戒碟付长春宫金真真人，……”
衙门差役看完后，双手奉还给宝音，然后他接过贾升龙的执照折子，“元尚书省断事官付道人贾升龙执照。”“与行尚书省断事官给兴真观保付执照模板，……”
最后衙役头也一一检查完了，刘山珍，孙红坤和周昌绣的度牒执照。贾升龙几个弟子的执照都来自邢台的兴真观，上面有持照时年龄，执照说明了他的年龄、职务、籍贯、师承都是金真道长，有长春宫的全真教李志常掌门为这些弟子他的往来通行作保。衙役一看是属于地位特高的全真道士，因为宝音的的执照直接由皇帝颁行，就是意味着给予她在各地之间通行无碍的权利。
宝音主动的交代，“我是王德真王爷的义妹，所以这个宅子是他让我们住进来的，主要是帮助给他修缮一下，要不是长期不住人的房子容易损毁破碎。”
差役一抱拳说，“谢谢金真道长，主要最近太原治安不安全，现今皇后乃马真监国，各路封地主子和王爷都滥发公文和招收人马，你们住在这里穿着道袍，而没有住进道观，让有些人疑心了，既然已经验明正身了，我也就回去汇报一声，打扰了。”
宝音问，“现在的太原断事官是谁？以前我知道了王德真王爷。”
衙役头，“四年前任命的是郝和尚拔都，是宣德、西京、太原、平阳、延安五路万户，他好像去打仗了，现在来的一个是回回人，没有行政任命，但是奥杜赫茨蛮的亲信，他不管治安民事，一心都在放贷收税上面，哎，不知道大汗什么时候才能选出来。”
贾升龙接过度牒和师弟们都各自放好保存，他打听，“现在税赋这么高大家都是怎么解决的？”
“没有想到你们会问这个问题，我还以为你们道士过着舒坦的忘了此事呢？”
贾升龙认真的说，“怎么会呢？我们在这里是等任务，是李掌门派我们来此，帮助昊天观运输道经，因为道经还没有刻印出来，我们就在这里等。”
衙役头羡慕的说，“还是你们道士好啊，免掉了徭役赋税，平头老百姓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税赋完成不了就到回回人哪里借高利贷先垫着，大家总要先活下去。所以人们看着你们几个长期的住在民居，各个长得精壮，吃饱喝足了经常在河边早起练武，以为你们是用了什么法子逃了赋税徭役，用道袍作掩护，过着神仙逍遥的日子呢。”
送走了衙役头，宝音才觉得最近带着徒弟住在这里是有些招摇了，他们师徒准备收拾了东西去昊天观，这时候门口的仆役来报，“有一个将军来访。”
宝音警觉的说，“就说王德真王爷不在，我们马上就离开了。”
宝音的话刚完，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精猛的满脸大胡子的狮面大汉走进来，“金真仙，终于见到你了，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以见到。”
宝音赶忙一个抱手礼，“幸会，幸会 请问将军是？”
穿着一身软甲声音如洪钟身体像一面高墙的大汉说，“我名叫郝和尚拔都。”
宝音一听赶忙热情的问候，“见过将军，以前听王德真王爷说过，你和他的经历非常的像，都是孤儿出身。他被成吉思汗收留了， 你被拔都汗收留了，听说你是一名超级的勇士，收到了很多的嘉奖呢。”
郝和尚拔都大气的说，“相逢就是有缘，是我让衙役来检查了你们身份，因为我是王德真的好友，他的这个宅子还是我和他一起买的呢。当初我说小，他说不像我儿子多，需要大宅子，就是留着养老用。我最近经常看到你们几个出入在此，所以起了疑心，见谅，因为我知道王德真王爷现在住在漠北草原。”
宝音让刘山珍烧茶和贾升龙陪着郝和尚拔都坐下聊天，郝和尚拔都看着宝音美丽大气的容颜半天没有说活，天下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虽然年纪过了十八的嘉龄，但是让郝和尚拔都看到眼中拔不出来了，脑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词语。
宝音为了化解冷场找话题，“听刚才的衙役讲，大人最近没有在太原吗？”
郝和尚拔都被宝音吸引好像没有了戒心，只有想延长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他声音和悦亲切的把自己狮王脸变成招财猫，就像见了老友的道家常，“哦，我刚回来，替阔端王爷传话给八思巴，其弟恰那多吉和他们的伯父萨班赴凉州，去谒见西凉王阔端。”
宝音给他天茶水好奇，“你去传话萨班去凉州？阔端西凉王不是有很多的精兵强将吗？”
郝和尚拔都点头，一挺胸显出英雄气概，“你说没错，一般的都好说，就是最近阔端遇到一个西域的暗杀组织，那些人功夫很高，防不胜防的。我是蒙古国的敢死特战营的头，所以拔都请我帮他传话，顺变帮助他清剿一下。”
宝音和贾升龙瞬间明白，这些人都法玛提派遣的发拉提的刺客队伍，看来法玛提现在首要要对付的就是阔端王爷了。宝音赞叹，“您真是大英雄，听说当初窝阔台大汗数了你身上的伤疤有二十多处后，给你奖励了万金，你都给你手下分去了。”
郝和尚拔都喝着茶，听到宝音赞美自己心中有些小得意，但是脸上淡定从容的说，“那些都不值得一提了，今日见到金真仙，让我知道为什么王德真王爷不结婚的原因了。”
宝音一看又扯这些八卦，哪怕身经百战的将军，“不要听那些说道，我和王德真王爷的结拜的异性兄妹而已，我出家人修炼全真教，是不嫁人结婚的。”
郝和尚拔都不信，想当初王德真可是一个宝石级别的王老五，不像那些蒙古王爷娶亲很多。他就是为了娶宝音，听说窝阔台大汗差点就赐婚了，后来却没了消息。王德真不讲，作为老友的他就不好问。今天见到故事主角，非常想知道为什么王德真求婚没有成功的原因，难道是人们最近传说的因为蒙哥？于是不依不饶的问，“最近和林城都传你蒙哥……，所以我就特别想知道人们口中的金真仙是什么样的。”
宝音老练的化解尴尬，“和林城没有说，我去和林城给蒙哥王爷治疗箭伤后，又给贵由王爷也治病了？这些女人的传言真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了。”
贾升龙补充，“我们师父确实是去给贵由看病，因为是痼疾，我作为大弟子基本上都是我给扎针治疗的。”
拔都脸上狐疑不安吃惊，“贵由也病了？还是痼疾？看来窝阔台家的后人怎么都身体不好。大家让乃马真赶快推举大汗人选，阔端想当大汗，乃马真说他身体不好，拒绝了，我以为贵由身体是健康的呢？”
宝音关切，“你见了阔端，看着他人还行吧？”
郝和尚拔都四处看看后，低声说，“我过去看着他气色不是很好，嘴唇很紫，脸上发乌。他私下跟我说，可能是被法玛提给用了厌胜术，但是他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所以他想邀请八思巴伯父萨班过去，他是活佛，阔端就是想让他加持，说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宝音惊叹法玛提是有些本事，想到托雷去世时候，法玛提就是乃马真的心腹了，既然阔端怀疑法玛提会给他下手段，就一定清楚法玛提过去做过什么，这些窝阔台家族的秘密，可以从他们内部的斗争中闻出一些味道。虽然托雷的死因会在历史中无法找出答案，但是总体来看总是与西域的厌胜术和巫术脱不开关系。
关心下一届大汗是谁及时局走向的郝和尚拔都关切问，“贵由王爷的病你们给医治好了吗？”
贾升龙从容的说，“基本上稳定了，后面要看他疗养恢复的情况而定。”
郝和尚拔都说，“其实我从阔端处出来，替他给皇后乃马真送去了他的礼物。在和林城，贵由王爷王帐里，他又赏我万金，我坚决没有收。因为最近没有打仗，我又没有什么战功，怎么能接受无端的大额赏赐呢？叫我不安心的是，贵由和皇后一样，拿钱到处封赏，可是国家的税赋上又听回回人的，太原城的官员百姓为了完成赋税的任务，都不得不借高利贷去补税赋，让我搞不懂。”
此时刘山珍端上来一些素斋，宝音请郝和尚拔都品尝，“将军常尝尝这个牛舌酥和豆沙糕。”
郝和尚拔都第一次见到宝音，双脚就像生根在原地，根本没有告辞的意思，他爽朗的拿起素斋点心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就像天蓬元帅赴蟠桃宴一样的开心，觉得同宝音一个桌子吃饭，就像到了天上的感觉，说起话来没有文儒的戒心，想到哪算哪。
宝音看到郝和尚拔都愿意多聊，就问了自己的一些疑问，“将军你在军中知道一些事情，我在邢台修行，以前驻守在那里的将军是严实，当地百姓都很爱戴他，他让很多百姓免于屠城，可是最近几年听说他没有在再带兵？”
郝和尚拔都沉默了一会，“何实问题就是最典型的，汉将和蒙古将领认识破碎不能统一的问题。”
“什么认识不能统一而破碎？“
郝和尚拔都，“就是对于拿下的中原土地的使用问题。”
“土地使用问题不统一，就失去了领兵的权力？”
郝和尚拔都说，“你们汉族都把种地看的要紧，无论打下什么地方都是要种粮食，但是我们蒙古马背名族都喜欢草原。东平万户何实，因为严厉反对蒙古贵族在中原毁田放牧，就遭到蒙古贵族的嫉妒仇恨。虽然在当时中书令耶律楚材的帮助下，最终毁田放牧被朝廷制止，但代价就是严实不得再参与作战，丧失了进一步取得军功的权力。”
贾升龙等人都吃惊不小，原来在他们住着下邢台地区，何实居然为了保护耕地和蒙古上层做了斗争。宝音想起来最近的几个汉将万户就只听到张柔的消息，于是问，“那个万户史天泽好像在真定，也没有出来带兵打仗了。”
郝和尚拔都欣赏的说，“真定万户史天泽，那个人是个非常有城府远见的人，他严厉打击辖区内色目商人的高利贷，因此得罪了很多色目人。为了避嫌，在窝阔台大汗还活着的时候，他主动带着侄子史楫去拜见窝阔台大汗。表示自己的万户是死去的哥哥史天倪的职位，应该让史楫继任万户。大家都知道高利贷的东家就是大汗支持的，要是一般人早都砍头了。但是史天泽既打击了色目人的高利贷，又向窝阔台表示分割真定万户的实力，窝阔台大汗对史天泽大加嘉奖，表示满意。史天泽用分割自己的个人实力的行动高风亮节的把万户的封赏还给了侄儿，所以现在他不能带兵打仗了。我估计他在等下一任大汗继位才会出征吧，因为不打仗，他就师出无名，无法建立军功封赏啊。”
宝音提问，“我记得小时候，刚到蒙古国，就学习了成吉思汗颁布的《大札撒》，现在蒙古国还执行吗？”
郝和尚拔都，“哎，我也记得呢，蒙古建国后，成吉思汗曾召开会议，将历来的训令、法例、习惯等都汇总起来，并且用文字记录下来，称为《大札撒》。”
宝音说，“到现在我还能背诵很多《大札撒》的条例呢，”
郝和尚拔都使劲吃了一个掰碎了的绿豆糕，吃的太猛了几乎要噎着的打嗝了，他接过贾升龙递过来的茶水，红着脸不好意思努力喝水，半天平复下来说，“《大札撒》就像我刚才吃的破碎了绿豆糕，等着一个有力的君主给他全部的吃下去，因为在现在的时期，成吉思汗的札撒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乃马真为了稳固自己家族的地位，不得不向各贵族妥协和让步，以换取他们的支持。使得诸王在自己所辖的领地里随意发布指令和法律，各自为政，贵族之间私底下结党拉派。只有拖雷家族没有违背法令。”
宝音听到郝和尚拔都的话心中挺自豪的，蒙哥果然志向高洁不同凡响，他在诸王人人都向四方派遣使臣，滥发诏旨牌符四下结党，各自为政时候，根本没有随波逐流，看来他心中一定有个大计划，现在他还在积蓄力量。
看着宝音和贾升龙不吭声，郝和尚拔都以为宝音不了解蒙古贵族，就进一步把最近担忧说出了，“此事的可怕之处在于，蒙古帝国有非常多的贵族功臣。因为从成吉思汗的先祖开始，蒙古部落就有了很多贵族，而成吉思汗建立蒙古国以后，又分封了很多功臣将领。故现在朝政混乱场面可想而知。”
“将军真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啊，谢谢你今天的解惑。”
“其实我给你讲这么多，就是希望你见到蒙哥时候替我向他问好。”
“我？我就是一个道姑。”
“呵呵呵，你是谁，我已经非常的清楚了，再会，希望你把我的话传到，蒙古帝国需要他。”
在乃马真后称制监国五年，为了儿子贵能继承汗位，她争相拉拢滥行赏赐了宗室诸王和文武重臣，以便得到他们的拥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