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元吉》第一百零九章 无言
宝音策马朝贾升龙等几个徒弟们奔去,心中是一团凌乱,这次的相逢轰轰烈烈开始,随后一地鸡毛的收场,让她心中别有不适的滋味。她和蒙哥长着长着已经不属于自己。蒙哥有一家老小,妻妾儿女成群,自己有一众弟子和道门的责任规矩。两个人这次的相会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裸奔,要不法玛提会带着五百的怯薛军包围了营帐,还有蒙哥的正妻忽都台带着全家小来林中大帐探望,就是无言的给自己示威。
虽然最后看着自己有些狼狈,但是宝音感激忽都台出现及时的给自己和蒙哥的相聚收尾,在一切还没有太坏的时候,自己还能体面的脱身而去。现在爱情相思七年后重温,两个人心里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来他们已经不是他们单纯的自己,原来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态圈,这个变化在以后岁月里还会慢慢的发芽长大,最后将他们两个彻底的隔绝起来。
“师父,”
“师父,”
贾升龙,孙红坤,周昌绣和刘山珍热情的迎上来,宝音眼中一热眼泪就要掉出来时候,看透一切的贾升龙高大伟岸的身躯先一步来到宝音马前,情绪体贴周到的说,“师父,不要急,你先换衣服吧。”
宝音停下马看着四周旷野疑虑,贾升龙给周昌绣一个眼神,帅气细心的周昌绣跳下马,从褡裢里面拿出了一个白布帷帐,“师父我们都想好了,将这个帷帐围着马,你在中间换衣服,我们背着您在四个方向给您放哨。”
宝音觉得周昌绣的主意非常好,出家修道的自己确实不想再穿着罗裙,这身罗裙仿佛就是自己难堪的罪证。她感动的点头,几个人都跳下马,宝音按照徒弟们的建议在马和帷帐的保护下,换好了青色的道袍将头发挽一个混元发髻。有了道袍的加身和徒弟的护场,一下子就把宝音从蒙哥大帐的狼狈逃窜的气势驱散没了。
孙红坤上前给宝音一个抱手礼后赞美,“师父还是穿道袍最有气势,呵呵。”
周昌绣说,“对,要是穿上法衣更有仙味,呵呵。”
刘山珍把宝音的拂尘递给她,“师父,现在的样子才是仙姑,呵呵。”
宝音被徒弟们的安抚搞得让隐隐伤心的眼泪,都变成了太阳花般的娇艳自信,谁说女人没有人来爱会枯萎,宝音望着师父武仙送给自己的一众护法弟子,发自肺腑感谢的说,“谢谢你们,你们几个让我的人生没有那么凄凉。”
贾升龙听出了宝音爱情破碎的冰裂声音,走上前体贴的给宝音披上白色的披风,“师父,您不会有凄凉的人生的。不仅有我们几个徒弟陪着您,我们还会有徒弟,徒弟的徒弟,子子孙孙的,还有你要建立的新道派。您不用羡慕有儿有女的女人,我们比那些儿女还要孝顺师父,我们不仅有师徒情谊,还有道门的理想和情义,我们活得更明白更精彩。”
脸相憨实的刘山珍上前一步抱手礼,“对,师父,你有我们怕什么。看丘真人没有后代,但是全真教都是他的生命的延续。”
宝音再次感动的点头,“谢谢你们。”
贾升龙虎步生威的走上前将宝音细心的扶上马,“师父,让您在这里换衣服,是因为你的堂弟耶律铸来邢台找您,我告诉他你在漠北。我们一起同路来到和林城后,他先回家。让我们接到您以后一起去耶律楚才大人府上,你叔叔身体不好现在想见您。”
宝音一听焦急了,“真的?那我们赶快走。”
宝音骑着马朝和林城而去,到了城关刚好法玛提正在城头上巡视,她看到宝音拉风的和四大护法金刚般的弟子旋风般的朝和林城而来,站在城头上主动的和宝音打招呼,“金真道长,你好。”
宝音点头问好,“谢谢你,法玛提大人。”
她们两个在公众场合的问候面子工程,淹没了法玛提不想让外人知道的自己的难堪,但是她也不傻,派出了手下,“跟着金真仙,看她去了哪家?”
宝音带着徒弟来到以前车水马龙热闹的中书令的府上,现在是门前异常的冷落破败,宝音心中纳闷,“怎回事?叔叔遭遇了什么。”
家丁老熟人,看到宝音热情的迎上去,“金真仙来了?快请。”
“嗒嗒嗒,……”
门口又有一行人朝着耶律楚才的家门而来,宝音定睛一看是王德真,“义兄,你怎么也来了?”
高大的王德真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仆役后给贾升龙等人抱拳问好说,“义妹,真的高兴在这里见到你,听说你在蒙哥府上待了一个月。”
宝音知道王德真不是看热闹,而是把和林城的纷纷扬扬的话语凝练了自然的告诉自己当心,宝音淡淡的笑笑,“对,就是蒙哥有了严重的箭伤,我亲自给他施治了一个月,病情稳定后才走了。”
王德真放心的点头,意味深长的说,“嗷,我说你不会犯这些低级错误,敢在和林城皇后和法玛提的眼皮底下……”
“堂姐,您来了,”
说着话的,年轻帅气的耶律铸迎出来,“见过王德真王爷。”
“请,”
说着王德真点头给耶律铸,让宝音同行,宝音笑笑边走边说,“法玛提来到我和蒙哥的大帐了,我没有让她看蒙哥的伤势,知道她是一个妖艳的女人,看到蒙哥的伤势后一定嘴里没好话。”
耶律铸插嘴,“她一定是没有搜出什么证据,要不是一定会大做文章,您不知道朝廷中的很多官员都被她整的辞职不干了。”
宝音同感,“就是,可能是皇后是女人执政吧,手段都是后宫争风吃醋的手段,上次她就出其不意的抄了我在长春宫的宿舍。这次又出其不意的带着五百哥怯薛军包围了蒙哥疗伤的营帐。”
耶律铸难以相信,“堂姐,皇后居然抄了你长春宫的宿舍?”
知道乃马真品行的王德真同意,“义妹说的对,还有耶律铸你要小心,你父亲辞职不干了,当心皇后也会这一手来抄家。”
耶律铸点头,“谢谢提醒,不过我父亲一直两袖清风的,他们抄不出什么罪证。”
宝音纳闷,“怎么叔叔辞职了?我怎么不知道?”
“嘘,”
后院传来了琴声,王德真一个禁言的动作,他们几个人在院子站住听琴,不想打断耶律楚才的弹琴,宝音望着贾升龙几个疲倦的脸色说,“你们可以在前院休息一下,我先去看看叔叔。”
耶律铸助力,“啊,对,火龙道长,我让家仆把前院的西厢房打扫出来了,你们在路上奔波几天又在野地等了师父几天,你先去休息吧。”
“什么在野地里等了我几天?”宝音吃惊。
贾升龙咧嘴一笑,给宝音点头没事的说,“没什么师父,我们去休息了。”
看着四个徒弟离开,王德真感叹,“你有这几个徒弟真让我羡慕,有了他们我才放下了对你的挂念。”
耶律铸说,“我们三天前就到漠北了,没有想到他没有去通知您,而是等着您告别蒙哥家人后才和你汇合。”
宝音脸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蒙哥的那些秘密细节,看来有九届天功力的贾升龙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了。但是他就是完全的由着自己在红尘中堕落,最后坚定的作为自己情伤的后盾接着自己。后院书房的琴声终于停了,耶律铸打开书房的大门,“父亲,金针姐姐和王德真王爷到了。”
宝音和王德真走进书房,耶律楚看了他们一眼默默的点头问好,没有说一句话,用手做了请字,王德真和宝音按照他无言的示意坐在两旁的椅子上,家仆倒上茶水退出后,王德真询问,“中书令大人你真的辞职不干了?”
“哎!”
耶律楚才叹口气望着窗外的葱绿杨树不想说话,耶律铸愤愤不平的替父亲说,“王爷你不知道,现在朝堂是就是两个异域的奴才把控,法玛提作为和林城的断事官,所有给皇后的建言都要经过法玛提的手。而朝中的事务都是交给奥都剌合蛮,他现在为相国,无论大小政务,都听他的决断。皇后居然把空白的诏书盖了玉玺章后让奥都剌合蛮相国带着身上,他想干什么写上去就行了。我父亲据理力争不同意,说这是成吉思汗打下的江山不是给佞臣糟蹋的。结果奥都剌合蛮说,如果我父亲作为中书令不同意,就要剁手。我父亲和皇后力争的半天,皇后还是一意孤行,我父亲一生气就辞职了。”
王德真气愤的摇摇头,“要是成吉思汗活着一定会气死的。”
“老爷,您的药好了。”
管家端着一碗汤药进门,把药放在耶律楚才的书桌上离开。宝音关切的询问,“叔叔,要不要我给您号脉?”
耶律楚才没有吭声,还是无言以对,耶律铸走上前把药端给父亲,“父亲先喝药吧。”
耶律楚才轻声的说,“放那吧,我没有胃口。”
宝音转移叔叔的注意力说,“叔叔您刚才弹的琴很好听,音色很美。”
耶律楚好像有了知音,抚摸着案头他珍藏的这把古琴,上面有他刻下的玉泉方印,“这个琴叫石涧坚冰,就是指的琴的音色,喻其可发金石之声。”
然后他才想起来望着王德真说,“你怎么会来和林?”
王德真出人意料的说,“皇后说察合台王叔去世了,我是他的兄弟,皇后找我来和林城商量察合台汗国继承人的事宜。”
耶律楚才悲观感慨,“原来这样,没有想到他也去世了,看来我们这一代人都该走了。”
看着耶律楚才双鬓斑白,脸色虚黄暗淡,气色虚弱,懒得说话,不是他不爱搭理人,而是元神虚弱的他没有了精气神说话。宝音探寻的问,“叔叔,您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耶律铸插话说,“那是几天,这半年来被皇后和奥都剌合蛮他们气的,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要不是我也不会去邢台找您帮忙。”
宝音自告奋勇,“我来了,我照顾叔叔,反正咱们一家子吃素,要不我让刘山珍他们现在开始做饭?好好给叔叔补补。”
耶律铸感谢,“谢谢堂姐,刘山珍的厨艺太好了,不过他们才到,就让他们先好睡一觉再说。”
聪明的宝音看着王德真表情有私下和耶律楚才说的话意思,就拉着耶律铸说,“我们俩去采购准备一些食材药材,给刘山珍他们做好准备。”
王德真看着宝音他们离开后郑重的询问,“书令大人,您真的,就真的放手不管了?”
耶律楚才缓缓抬眼看着王德真说,“你是大汗的养子都能放下,我怎么不能?”
王德真脸上不好意思羞愧,“我是不得不这样啊,阔烈坚家我要守。”
耶律楚才一只手把弄茶杯,仰天长叹,“大家要守,小家也要守。我不是责备你,我太累了,太伤心了,我一个契丹人为蒙古人鞠躬尽瘁,而蒙古的子弟却在干什么?我不辞职,就是死。以前和我共事的国相田镇海和中都断事官牙赤老,都逃到二皇子阔端的地盘,要不跑就会被现在的相国奥都剌合蛮和法玛提抓起来处决掉。我能活着也是皇后没有听他们的,看在窝阔台大汗的面子上留了一条命。”
王德真黯然神伤,“我不过名义上是一个成吉思汗的养子,就是成吉思汗的亲生庶子在朝中都没有多大的权力,我就是能保护阔烈坚的这点能耐了。”
耶律楚才认同后不由的苦笑,“说来历史可笑,万千英雄的千功敌不过一个妇人,她和皇帝结合后产生了血脉而获得了至尊皇权。我只是看到所有的国家法律法令被抛弃感到寒心和伤心。”
王德真劝解探寻,“你不是会太乙神数吗?你看没看到国家后来的命运会怎么样?”
耶律楚才忧心忡忡的说,“国家的命运不会衰败,只是我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所以我才让宝音来说说最后的家常话,现在不想宝音和耶律铸他们在场,怕他们伤心,只和你一个人说说。”
王德真一脸凝重,“感谢中书令大人的信任。”
耶律楚才喝了口茶说,“蒙古国的大势是会统一天下,这个我是看不到了,留给你去见证。”
王德真欣慰说,“有您这个预测我就放心了。”
耶律楚才轻微的咳嗽了一声,“咳,我父亲耶律履是辽朝东丹王耶律倍八世孙、金朝尚书右丞。可是我作为金朝的亡臣,先后辅弼成蒙古人吉思汗父子三十余年,担任中书令十四年之久 ,为了保护华夏文明,提出一系列的以儒家治国之道,并制定了各种施政方略。窝阔台大汗去世后,我感谢成吉思汗父子的知遇之恩,本想着鞠躬尽瘁的为蒙古帝国的发展奠定多一些的基础 。可是最近的朝廷混乱,让我觉得历史的车轮我已经搬不动了,只有靠后来的年轻人去继续了。”
王德真点头,“中书令先生确实是历史伟人,以后一定流芳千古。您的许多举措,让马上的蒙古王朝放弃了落后的生活方式,采用了汉族中原的儒家文化,这些思想一定会影响后来的蒙古王子用儒家来治理中原,希望后面世界会从战乱转为和平盛世,不要再死人了。”
耶律楚才赞同,“对,目前就是好好的活着,我只好蛰伏,为了让我的后代活着,只有活着,江山代有才人出,世界会是孩子们的。只是可惜我的命数到了,我想和命盘做斗争,可惜时局你看,我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王德真脸色如霜,“命盘真的不能改变吗?”
耶律楚才摇摇头,“我这十年大运是己土运,事业宫遇到地劫,天干甲己合土是我的大忌,因为地支又是丑未戌三刑,土越刑越大,木土交战,无火通关啊。”
王德真半懂不懂建议,“你喊宝音来正好,她的徒弟不就是火龙道长,给了你三味真火。”
耶律楚才听到不由的一喜,“你说的还真是有这个味道,呵呵。”
他们俩说的热闹的时候,宝音欢快的开门进来,她不想让耶律楚才感觉的病气的环境,他要叔叔开开心心的,她声音优美爽朗的说,“叔叔,义兄,你们准备一下,等会马上要开饭了,这段时间我就住这里,陪着叔叔,我先去叫婶婶去。”
看着宝音轻快离开倩影,耶律楚才遗憾的说,“哎,宝音也都三十多了,我的侄女没有福气啊,你这么好的人,可惜了。”
王德真已经平静的看开,“没什么,那些只是我单方面执着罢了,她心中装着的人始终是那一个。不可惜,宝音有徒弟比嫁人好。”
耶律楚才知道王德真说的宝音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如今在和林被法玛提带着军队去捉奸,声势宣传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了,他看着王德真,“你真这么想?”
王德真点头,“对,你看她多充实自在,爱不是她的人生,只是她的修仙陪衬,那些徒弟比儿孙强。”
“父亲,王叔开饭了。”
听到耶律铸的话,耶律楚才和王德真一起来到了饭堂,看到一桌子的精美的素斋,王德真高兴的说,“刘山珍的厨艺让我怀念了很多年啊。”
刘山珍一抱拳说,“谢谢王叔的夸奖,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