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年去世,当时因疫情所困,没能回国奔丧。今天是母亲去世一周年,现特将一年前母亲去世时草就的小文与大家分享。
小时候,早上醒来,妈妈常常不在我们身边,但她又近在咫尺,因为每天清晨6点半,矿区大喇叭会准时传来妈妈银铃般的声音:天府煤矿广播站,现在开始播音。对,那就是妈妈给咱们吹的起床号。
作为非凡的女性,伟大的母亲,妈妈的一生是逆袭的一生。幼时家境贫寒,外公是四川重庆天府煤矿(爱国实业家卢作孚创办的北川煤矿)的一位小出纳,外婆本是小学教员,后响应政府号召,压缩工作,回家当了家庭妇女。妈妈姐弟3人,属国字辈,弟弟名国君,妈妈和姐姐是矿区人人知晓的一对美人,人称大国小国两只花。我姨妈生有美人痣,酷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古兰丹姆,我妈妈更是从小出落得优雅大方,端庄秀丽。妈妈家穷,父母顾不上她的学习,然而妈妈冰雪聪明,学习超群,全程碾压同学。 初中时,妈妈以优异成绩,只 身 一 人 从偏远 的 山沟沟考 上著名 的 西南师范 学院 附中就读。 学校 放假, 妈妈 到 嘉陵江乘坐 渡 船回家 , 但 实在 付不起 4 分 钱的 摆渡费。摆渡 人 看 妈妈 可怜,让 妈妈 上 船 回 家。 妈妈 小时候 经常 生病 , 不但不 耽误 学习 ,反倒 频频 跳级,堪称女学霸。
妈妈不仅个头长相出众,而且嗓音又亮又甜,酷爱文艺。高中毕业不考大学,妈妈决定逆袭报考文工团。妈妈家穷,出门考文工团吃尽苦头,夜里睡在庙里,砖头当枕头,还饱受蚊虫叮咬。面试时,文工团领导很喜欢妈妈这个小姑娘,决定录取,最后问妈妈:“小妹妹,你有没有什么病?”妈妈老实回答:“我有风湿性心脏病。”人家领导不甘心,叫医生一听心脏,果不其然,结果妈妈未能逆袭成功。妈妈考文工团不成,回来又错过了高考,学校老师听说后唏嘘不已。
逆袭文艺路功败垂成,妈妈高中毕业回到矿山,在矿山机修厂当了一名内线电工。参加工作后,妈妈不忘逆袭,在矿山文工团排演的歌剧《刘三姐》中扮演刘三姐,深受北碚区文化馆周馆长的赏识。当时文工团一位弹琵琶的叔叔对妈妈赞不绝口,说妈妈音域广,轻松唱到高音C音质不变(妈妈爸爸年轻时,常常在家表演男女声二重唱。妈妈前几年以80多岁的高龄参加老年大学唱歌班,声乐老师经常在班上表扬妈妈,开口闭口称妈妈为李老师,说妈妈唱歌是专业水准)。。
俗话说,是金子就会发光。妈妈回到偏远的矿山后,妈妈还时常妙笔生花,给矿山小报上发表文章,呕歌火红的年代,后来更当上了矿山广播员,后来更被挑中去北京,在煤炭工业展览馆担任解说员。其间,煤炭部希望妈妈留下来,妈妈放心不下爸爸,后来部长秘书专门代表部长找妈妈谈话,请妈妈留在北京工作。妈妈考虑再三,为了家庭还是毅然回到了矿山。
妈妈17岁不到,嫁给了我爸爸,决定牺牲自己,逆袭相夫教子,伺候老人。妈妈冒着心脏病发作的风险,先后生下了我和我弟弟。我爸爸是内科医生,一心扑在业务学习上,下班回家就坐在躺椅上看专业书籍和杂志,用妈妈的话来说,就是“一回家就用书把脸遮住。”妈妈担起了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重担。我生下来刚半岁,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天天大炼钢铁不着家,没人照顾我,妈妈只身一人从重庆背着我乘火车,把我送到成都爷爷奶奶家。妈妈读书是学霸,操持家务也是一霸。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外公外婆家吃住,离开外公外婆单独开灶做饭后,妈妈一张白纸,聪明伶俐的她,不久竟做得一手好川菜,妈妈用勾二道芡方法,炒出的肉片滑嫩,让人称道不已,妈妈自己动手腌制凉拌的新鲜榨菜更是开胃下饭不摆了。
作为典型的中国妇女,妈妈相夫又教子,为我和弟弟的成长花了不少心血。当播音员时兼管矿区图书馆,妈妈为了培养我们读书的兴趣,每天下班都用麻绳捆好,拎一大捆小人书回来,然后我和弟弟像扑到面包上似的扑到书上。80年代初,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经年的我和弟弟双双考上大学,轰动全矿区。
妈妈特别吃苦耐劳,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妈妈忍耐力极强”。妈妈阑尾炎手术后,没人照顾,想喝口水都没人给倒,还独自一人撑着一个小板凳步行几里路回家。还有一次,妈妈左手骨折,她硬是右手手端锅炒菜为大家做饭。
吃苦耐劳的妈妈不光照顾我们兄弟俩,照顾爸爸,还照顾了我曾祖父母,外公外婆,我爷爷,为他们五位老人养老送终,还照顾了侄儿侄女。小时候,我保存有一本妈妈获得的奖品,是一本日记本,扉页上写着:赠与学雷锋积极分子优秀共青团员李国全。妈妈可不就是个助人为乐一辈子的活雷锋?!
妈妈一生多病,14岁上感冒发烧,家里没钱治病,从此患风湿性心脏病,加上每年发风疹,后来染上黄疸肝炎,近几年更是患了肠易激综合征,心脏病加重,心衰房颤,今年竟患乳腺癌。妈妈病重,还要照顾年近90的爸爸,心力憔悴。得知自己患癌后,84岁高龄的妈妈不愿日后拖累家人,坚决要求拼命逆袭,挑战极度风险动手术。手术后,妈妈出现大面积脑血栓,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后又上了呼吸机,妈妈仍然执意顽强逆袭,艰难呼吸,跟命运抗争。由于疫情的关系,我和妻子又远在海外,一时回不到妈妈身边,今天上午接到弟弟的微信:妈妈心力衰竭,撒手人寰。
妈妈这次逆袭不成,我们不信,在我和弟弟及全家人的脑海里,仍然浮现着妈妈大方秀丽,冰雪聪明,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样子,我们都相信妈妈还活着,还在逆袭不已,妈妈一定会在天堂继续讲述她的逆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