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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暴动之后全国哗然、一片声讨之声。张发奎、黄琪翔等人见众怒难犯,一起宣布辞职前往香港。由于汪精卫在宁汉分流时支持共产党、而共产党的“广州起义”又恰恰发生在发生在蒋介石准备复起之时,不由得蒋介石有所想法。而桂系从广东败退,这自然是个攻击汪精卫的借口。于是国民党各派系都指责汪精卫和张发奎等人勾结共产党,蓄意制造了广州暴动。
刚从共产党漩涡中脱身的汪精卫根本没有办法说得清、道得明,桂系的南京特委会也要求查办汪精卫,白崇禧甚至找杜月笙准备绑票暗杀汪精卫。
所以说“要绑我和碧君的票”完全是桂系报复,和蒋介石也没有关系。至于“我被他苦逼出海,亡命海外”,就是在此时。虽然广州事件和汪精卫并没有直接关系,但汪精卫作为广州地区的政府首脑难以逃避责任,于是汪精卫12月16日发表了引退政界的声明,和陈璧君一起前往法国。这怎么能说是“被他苦逼出海”?更谈不到“亡命海外”吧?事情缘由一清二楚,现在却要来胡搅蛮缠,汪精卫毫无道理,属于强词夺理。
汪精卫前往法国临行之前,陈公博前来送行。汪精卫劝陈公博也一起去法国,陈公博却说,“我总是不明白汪先生遇事便出国。……”
陈公博的疑问很正常,汪精卫遇事不是住院就是出洋,这个架势并不像是在搞政治斗争,而是像女人的撒泼耍赖。汪精卫在政治上遇到什么难题,喜欢与陈璧君探讨,而陈璧君也乐此不疲为汪出主意。久而久之陈璧君大事小事均要插手过问,汪在政治上的不少行动与想法,就是出自陈璧君的主意。陈公博就曾评价,“汪先生如果没有夫人,成不了大事,但汪先生如果没有夫人也坏不了大事。”说实话,没看见“汪先生”成了什么大事,而坏事确确实实的太大了。
“枪伤我”、“ 下流至要绑我和碧君的票”、“ 苦逼出海”这三件事和蒋介石没有关系,而且早已事过多年,现在拿出来说还有什么意思?这种完全不可理喻的思维只有在歇斯底里的女性身上才可以见到,而现在发生在汪精卫身上,实在是令人叹息,看来陈公博所言“汪先生如果没有夫人,成不了大事”是客气,后一句话才是本意。
退一步讲,即便这三件事都是蒋介石干的,在当下这个情况,私人恩怨怎么能和对日态度这种国事搅和在一起?即便你汪精卫认定要走“曲线救国”这条路,那也不能说是与蒋介石的私人恩怨而引发的是不是?汪精卫的这番话充分表明了其在政治上的幼稚。
再看日本方面,近卫一辞职,对华态度也就随之改变,背后原因就是日本方面有强大势力不认可近卫与汪精卫的合作。即便是日后日本再提“合作”,这个“合作”也肯定不会如汪精卫今日之所愿,所以讲近卫辞职就说明了汪精卫“和平”企图的破产,汪精卫作为一个“政治家”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的话、而且还要继续走下去只能说是自取灭亡了。
汪精卫最重要的追随者陈公博也不同意这样的“和平”建国。陈公博出身官宦,乃是广西提督陈志美60岁得子。陈公博国学底子极为丰厚,而且与他人不同,白天诵读四书五经、晚间阅尽小说,为印证小说内容就开始阅读史书、及至翻阅地图。1917年从广州法政专门学校毕业后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1920年结束学业回到广州后创办《广东群报》,宣传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思想。1921年3月与陈独秀、谭平山等人创办共产党广州支部,7月23日参加“一大”。
陈公博
党不斗就不能叫党,共产党自然也不例外,“一大”十三个代表最少就分了两派,会议讨论出现分歧继而发展成了争吵,陈公博认为是两派摩擦、倾轧,“心内冷然……不由得起了待机而退的心事”。 1922年6月陈炯明发动事变,炮轰孙中山的总统府。中共中央召开杭州西湖会议,决定“联孙反陈”,但陈公博公然写文章支持陈炯明,于是中央要求陈公博去上海回答党的质疑。陈公博写信给陈独秀声明“绝不受党的羁束”,随即召集广东共产党组织会议,声明与中共决裂,不再履行党的任务,由此脱离了中国共产党,到国外留学。
1925年4月陈公博结束美国留学回到广州,在廖仲恺的劝说下加入国民党开始从政,很快得到汪精卫的赏识,仅仅几个月后的1926年1月,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陈公博当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陈公博也成为汪精卫的最重要助手和追随者。
关于这次投降日本的“和平行动”,陈公博一开始完全不知情,直到“重光堂”谈判开始之前,汪精卫才将陈公博从成都招到重庆。陈公博早上去见汪精卫时,周佛海、梅思平、陶希圣在场,这些人全都明白底细,单单瞒着一个陈公博。
汪精卫开口便道对日和平已有端倪,这让陈公博摸不着头脑,但是现场还有别人,而且按照和汪精卫的关系来说,自己都比这几位要近,于是陈公博也不敢张口只能静听。等到他人都离开后陈公博再问汪精卫对日和平已有端倪的具体所指,汪精卫还是含糊其辞,不过陈公博听明白了,一个是蒋介石不知道这次的什么“对日和平”,二一个是汪精卫在等时机成熟时离开重庆。
陈公博于是和汪精卫展开争论。其实汪精卫自己心里也觉得这件事并不是完全正确的,所以总是含糊其辞,可是他越不明说,陈公博就越发反对,一直争到了11点,陈碧君出来结束争论,“你们辩论时间太久了,食过中饭再来谈罢。”言罢也未留饭,陈公博出门返身就去找周佛海。
周佛海早就知道陈公博一定要来,一见面未等陈公博开口自己先说,“你一定吓一跳罢?”
陈公博一跺脚,“怎么不是呢?这样大的事,为什么到今天汪先生才通知我?”周佛海倒是有些悻悻,“我也对汪先生说过应该通知公博,可是汪夫人说,公博近来太懒,等到成功再通知他。若是我们都走,他是不能单独再留的。”
陈公博听见这句话,默然无话只有长叹一声,心里很清楚,根本不是怕什么“懒”,而是怕自己反对。
陈公博是汪精卫最重要的助手,陈公博的意见对汪精卫极为重要,而陈碧君已经预见陈公博会反对“和平运动”,竟然阻拦陈公博的反对意见,这等于是绑架了汪精卫、也绑架了陈公博。从这件事上来看,陈碧君对这次所谓的“和平运动”是掌握全部的,哪个人可以驱使、哪个人可以“会商”、哪个人可以“绑架”等等,全部了然于心。
陈公博吃罢午饭再去找汪精卫辩论,直到日暮才回转旅馆。以后每次见到汪精卫都是反对、反对,直到最后汪精卫罢战,“这事虽有头绪,尚无结果,等到将来发展再谈罢。”于是陈公博回转成都,而此时“重光堂”谈判已经结束、协议已经签订、汪精卫出逃时间、路线都已确定。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汪精卫再次电招陈公博到重庆会面。这次倒是开门见了半山,说日本已经同意“和平”,条件是一二三四五,“中国如果答应,则日本于两年内撤兵。”陈公博根本不认可,双方又开始辩论,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其实此时汪精卫行程已经确定,已是铁心降日,辩论已无意义,而陈公博还想挽狂澜,其实还是被蒙在鼓中。
陈公博越说越激动,陈碧君在一旁突放冷语,“你反对,那你做你的蒋介石的官去!”
陈公博可以跟汪精卫辩论甚至争吵,但是不能和“嫂子”争辩,而且陈碧君的这个话已说绝,陈公博哑然无言,借此时机汪精卫通知陈公博大约20日成行。行程都已确定,这说明此事已无可挽回,陈公博只能黯然回到成都,
“自回成都以后,每夜都不能合眼,我只有最后一个希望,即离川以后,以个人的努力,阻止汪先生组织政府,更希望党对汪先生的制裁能够缓和,减少汪先生的冲动,这样我可以从容努力。如果汪先生能够中途中止他的行动,这是旦夕所祈求的。”
12月12、13日,汪精卫遣副官通知陈公博务必于18日抵达昆明,结果因为天气原因陈公博20日才到昆明,而汪精卫已于前一日飞往河内,陈公博尾随而去。
22日近卫发表声明,汪精卫拟定《和平建议》交与周佛海、陶希圣和陈公博三人带到香港发表,是即所谓“艳电”。陈公博临行之时力劝汪精卫不要离开河内,并且不要和日本人来往,其实这对汪精卫来说都已是无用的空话。
陈公博到香港以后,不巧母亲病重,于是借机闭门侍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