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汤姆一大早就出门了，他约了朋友打网球。盛逸萌很开心可以有自己的空间。刚同居时，两个人恨不得每一分钟都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的，消失得自然而然也无声无息，就像岁月，过了才恍觉飞逝，也像青春，看到皱纹时，才惊叹留不住了。
报道说疫情过后，估计美国会有很多夫妻走上离婚的道路。这又颠覆了盛逸萌的推测，她以为会有很多人结婚，因为经历相思苦，因为怕生离死别随时降临。因为悟到人生最重要的人是谁。
美国某家大公司的高管在推特上说：“感觉死于新冠肺炎的概率比死于妻子手中的概率小多了！”这种冷幽默引来点赞和附和声一片。
原来美国人最怕的是日对夜对，朝夕相对，而不是分别。日夜相守难道不是每对相爱的人渴望的状态吗？
事实又在证明太多的事情物极必反。
汤姆和盛逸萌本来还应该处于新鲜感期，疫情的扫荡，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飞速进入了老夫老妻的行列。虽然没有到相看两厌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但真的每天渴望对方有什么安排可以离开，自己可以独享整个空间。不然二十四小时地四目相对，说得最多的话是：“吃什么？”电视里新闻的话题是反反复复的，没有一点新意，但是确诊人数数字确是一而再地创新高，医护人员和一些名人相继染病的消息也一再传来，病毒造成的恐慌也在蔓延着。
盛逸萌想起她曾经以为排名世界第一的美国会迅速地驱逐病毒，还天真地想象速度是迅雷不及掩耳的的。目前形势来看，要持久战了，恢复正常生活是遥遥无期的。
汤姆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喷了半瓶古龙水才开开心心地出门，仿佛是去赴一场和心仪美女的约会。和盛逸萌现在出门连口红都懒得涂天差地别。要是平常，盛逸萌会吃醋，但是现在，她懒得搭理，而且汤姆的狐朋狗友她几乎都认识，约一起打球的估计和汤姆的举动无区别。
让生命的每一刻都闪着光是美国人根深蒂固的理念，不用言传身教，是与生俱来的，并且会把这一点发扬光大。所以他们不会错漏每一个让自己开心的机会，至于后面将要面对的，那不是此刻应该考虑的。这和很多国人的观念“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多么的不同。
盛逸萌懒懒地躺在床上，想着如果明天无法预知，及时享受今天的确是最好的抉择。
今年的纽约天气也很怪，平常的乍暖还寒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持续的阴冷，阳光是稀罕物，如彩虹般只有匆匆一现。
此刻阳光透过窗帘的角露出一点颜色，盛逸萌想真不该在床上浪费这大好春光，雨季不再来，十六岁不再来，二十六岁同样也不会在来。她倏地坐起，仿佛突然间大彻大悟一般。
琳达电话打过来时盛逸萌在刷牙，她用毛巾抹去满嘴的牙膏泡沫，急急地“喂”了一声。
琳达的声音很沉重，语调不疾不缓地说了一大通：他们最近非常忙，忙着各类筹款活动和医疗物资筹集活动，帮助当地医院。不管怎样要支撑住医院的需求，医护人员是希望，他们若是倒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盛逸萌有些云里雾里，琳达是打错电话，把她当作募捐对象了吗？她轻咳了一声，用来表明自己是谁，希望琳达可以感受得到。
果然琳达的话锋一转，盛逸萌才明白她前面所说的不过是铺垫：“我们非常抱歉你父亲染上了新冠肺炎，也很高兴他在康复中！这个时候，活着就是上帝最大的恩赐！Is there anything we can do?”
琳达的所有话都很官腔，尤其最后那句例行公事般的“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吗？”让盛逸萌非常不舒服，这种电话她宁愿琳达没打。
按盛逸萌的过往经历，如果在中国，琳达应该是用礼品和红包表示慰问的，而且这类礼品红包还不会是小数目，一般女方家这种时候男方家是不敢怠慢忽视的，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一切的截然不同都因为是在美国吗？所有的人情都可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忽略到不可以再忽略的地步？盛逸萌觉得索然无味，想着如何尽快又不失礼貌地收线。
“汤姆还好吗？他不能去健身房，是不是长出肥肉来了？”琳达可能也感受到气氛的尴尬，故意转换了话题。
汤姆不在家，盛逸萌没法子顺水推舟把电话让出去。
提到汤姆，她想起藏在包里的账单，琳达或许可以帮汤姆做什么。而不再是冠冕堂皇的几句空洞话。
虽然上次见面盛逸萌觉得琳达的想法是如果汤姆走他们期望的路，他们会提供帮助。可是有没有可能他们先提供帮助，汤姆之后再遵从他们的选择呢？
那位世界首富，亚马逊的老板，当初创业的钱是继父倾家荡产借给他的。
何况即便汤姆没按照他们期望的路走，他们也不会吃亏。以汤姆的个性，借的钱是一定会归还的，患难中的互助只会加深他们的亲情。这个立场延伸开去，盛逸萌觉得再尝试提醒忽然间变得很有必要。
琳达好不容易弄清楚盛逸萌隐晦的说辞后，很长时间地静默。在盛逸萌的想象中，琳达一定在找支票，然后会说：“亲爱的，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些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屋外突然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惊得盛逸萌跑向阳台。是冰雹，板栗大的冰雹铺天盖地砸了过来。盛逸萌看着这横生逆起的怪相，奔向五月的纽约呀，而且刚才阳光灿烂，下冰雹？是季节搞错了登台顺序吗？她刚想告诉琳达正在发生的奇事。
琳达先开口了：“汤姆已经成年了，他应该学会去处理自己的问题。就和我们一样，我们也必须处理自己的问题，我的业务根本无法展开，现在有人住的房子是不允许看的，有谁会只看一段视频就把房子买下呢？可以预见这个月我的业绩会是零。汤姆父亲的律师楼也关门了，员工的工资我们必须照付，这种灾难面前，只有相互帮助。”
“是的，是的！”盛逸萌在心底狂呼，这类故事她已经听了太多，汤姆前几天还说碰到以前的客人问他地址，说要给他寄支票渡过难关。
但这不是盛逸萌想象中的口吐莲花，她也不明白琳达东拉西扯说这些的本意，想少借一点钱给汤姆？困难时期，他们都记得去帮助员工，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等老板的帮助吧！
琳达仿佛在等待盛逸说：“知道了，你们现在也非常不容易，放心吧，我们自己想办法！”但是盛逸萌回复了一片沉默。
等得不耐烦的琳达终于问：“亲爱的，你是在责怪我们没有帮助汤姆吗？”
盛逸萌冷笑：“我有什么权力责怪你，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家人！”
琳达给盛逸萌噎得有些无语，她艰难地吐出结束语：“亲爱的，有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谢谢你这么替汤姆着想！”
灾难面前，有意想不到来自外人的温暖，也有意想不到来自亲人的冰冷。
琳达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冰雹，砸在盛逸萌的心上。她的心犹如楼下被冰雹砸过的车辆的前车盖，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盛逸萌走到阳台上，冰雹已经停了，她不知道汤姆打球的地方是否下了冰雹？此刻她只是想着等汤姆回来，她想抱着他给他一些温暖，也想对他说：“让我们结婚吧，那样我们可以相互取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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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作者一个梦想，助作者美国出书”是美国南方出版社Dixie W Publishing Corporation,http://www.dwpcbooks.com/）的出版宗旨。美国南方出版社2006年在美国Alabama州注册成立，多年来为诸多作者出版图书，销售不断攀升，是美国出版界的后起之秀，现正逐渐为各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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