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英语外教课上,单妤坐在最后一排是有原因的。她一下课要去父亲的客运公司打工。因为时间比较赶,她到点就溜了。
在单妤确定保送之后,单妤母亲去父亲公司领那个月的抚恤金,碰到了沈经理。
沈经理研究生毕业,在一大群五大三粗的驾驶员中,独欣赏单妤父亲的文质彬彬和勤劳负责。单妤父亲腿伤复原后,沈经理极力劝他做安全员,往行政管理这条路上走,以后提拔上去。可惜单妤父亲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拒绝了沈经理的好意。
单妤父亲去世后,沈经理对单妤一家照顾有加。公司对工伤家属的福利,都是沈经理为她家争取的。
去年追悼会上,沈经理听人说起单师傅的女儿在读高二,学习成绩很好,于是记住了。这天看到单妤母亲,问起单妤高考之事来。单妤母亲说,单妤已经保送了。
沈经理说:“都说单师傅的女儿读书厉害,果然争气。她如果没事的话,可以来公司打工,挣些上大学的零花钱。”
单妤母亲就让单妤去找沈经理,最后给安排在了客运站的小卖部。单妤周末去小卖部打工。
等到三中把保送的同学抽离各班,集中起来上外教课时,单妤已经打工两个月了。
外教课上午有课,下午就放学了。因此单妤中午赶回来,去小卖部打工。
(二)
小卖部分快餐店,零售店,和饮料台。快餐店在候车室外的店面,卖简单的汤面和炒饭。旅客可以坐下来,迅速吃一顿饭填饱肚子。零售店紧挨着快餐店,卖各种零食和杂货。饮料台在候车室内,专卖小卖部自制的饮料。
刚开始时,单妤被安排在快餐店里。主要任务是洗碗,偶尔去帮着收拾碗筷和擦桌子。
洗碗在小卖部是比较累的活。单妤需要一直站着,弯着腰,把一摞摞碗在水龙头下洗净,然后摆到一个个铝制的有许多漏洞的桶里。旁边是烧开的热水。单妤把桶慢慢浸到热水里,浸几分钟消毒,然后把桶拎出来,放到架子上晾着。
忙的时候,脏碗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在水池边堆起了一座小山。单妤埋头洗碗,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几个动作,没有尽头。
单妤忙得不可开交时,如果服务员是美娟阿姨,就会来帮忙。美娟阿姨帮单妤把装满了碗的铝桶浸到热水里,再取出来,怕单妤忙乱之中烫伤了自己。
美娟阿姨关照单妤说:“忙的时候一定不能慌乱,烫伤可不是好玩的。”
别的服务员不会来帮忙,好在单妤听了美娟阿姨的话,对烫碗这一步非常小心。
同一个屋子有烧水的炉子,温度达到40度,非常热。一忙起来,单妤就满头大汗。
这样一天下来,单妤累得腰酸背疼,精疲力尽。
回想起初三暑假和闺蜜去冷饮屋打工,那算什么打工啊!对比于现在的雨雪风霜,那时候只能算是微风细雨了。
或者,可以说是风花雪月?记得坐在湖边椅子上,看夕阳一点点地落下,满湖面荡漾着金光,跳跃闪烁。
那时候,身边还有庄浩。。。
这时,身边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单妤眨了眨眼睛,以为是幻影。
一个粗狂的嗓音响起来:“他妈的,蒸笼也没这么热!”
又是他!单妤失望而郁闷。
此人是芦城话里的踏儿哥。那时候没有什么出租车,客车站门口等着一些三轮车。踏儿哥吆喝着拉客人上车,用三轮车把客人和行李载到目的地。
自从单妤到快餐店打工,这个绰号叫阿龙的踏儿哥就盯上了单妤,时不时地来找单妤。单妤不睬他,他却越来劲了。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洗碗?”
单妤没有回答,继续低头洗碗。阿龙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有些吓人。单妤一般避免看阿龙的脸。
“听说你是大学生,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哈哈哈。。。”
快餐店的服务员告诉他单妤是大学生,阿龙怎么也不信。
“小姑娘,跟我说句话嘛!”
好在阿龙只是言语纠缠,并未动手动脚。阿龙也无坏心,有时候还会帮单妤烫一下碗。这时候单妤会对他说:“我自己来!”这大概是单妤对阿龙说的唯一一句话了。
阿龙讨了无趣,便溜出了洗碗间。不知怎么的,他过一天全忘了,又来纠缠单妤。阿龙对着空气说几句话,没啥回应,走了,过一天再来。如此周而复始。
(三)
一天,沈经理到客车站几个部门走走,随机检查工作。走到小卖部,想到了单妤,问起来。小卖部的负责人说,单妤在洗碗。
沈经理到洗碗间看了看,很生气,训斥负责人:“一个高中生,怎么能安置在这里?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如何向家属交代?”
第二天,小卖部的负责人就把单妤换到了饮料台。其实小卖部里零售店的工作最轻松,但两个售货员都是后门塞进来的,不能换走。饮料台一直叫嚷着需要帮手,就把单妤派去打杂。
饮料台有两名正式职工,一个叫阿珍,一个叫阿芳。
阿珍是个三十多的已婚女人,家里有个女儿,挺宝贝的。阿珍胖胖的体型,脸像被一块铁饼砸过,压成了扁平。阿珍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她一只眼睛的眼珠不会动,是个假眼珠。另一只眼睛倒是滴溜溜地转得快。大家在背后议论她说,那独眼女人心眼可多着呢。
阿芳是个未婚女子,25岁,本是芦城郊区的农家姑娘。因为运输公司在郊区征用农民土地,新建了客运二站,那些郊区农民有了一笔土地赔偿费,还可以让子女转为城市户口,到运输公司上班。阿芳就这样成了小卖部的职工。阿芳修长的身材,皮肤微黑,看上去健康壮实。她的脸是鹅蛋脸,五官端正。嘴唇厚而丰满,平添了几分性感。
饮料台还有一名零时工,大家叫他小鬼。小鬼大约20岁,也是父亲工伤去世,得以在小卖部谋份工。小鬼人长得帅,是透着痞气的那种帅。他脑子灵活,与人自来熟,讲话很有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单妤与小鬼形成鲜明的对比。大家在背后把他俩比着说,有的站队单妤,说孩子好好读书是正道,读书才能出息。有的站队小鬼,说孤儿寡母不被人欺负,就要像小鬼这样的,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阿珍与阿芳一人轮一整天,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六点。单妤周末白天去,后来周中下午去,因此与两人都搭班。小鬼时间不固定,基本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单妤过来帮忙后,他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四)
这几个人中,单妤独喜欢阿芳。阿芳性格虽然泼辣,但有着乡村姑娘的质朴与耿直。经常有男人过来与阿芳搭茬。阿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男人公开的挑逗,阿芳训斥回去。对温吞水的男人,阿芳敷衍几句,就问起对方有无对象有无结婚。阿芳有时候也打情骂俏一会儿,但很快就变成大嗓门,豪气十足起来。搭茬的人迷失了搭茬的初衷,差不多要与阿芳称兄道弟了。
踏儿哥阿龙发现单妤换到饮料台后,继续跟过来纠缠。这天正值阿芳当班,阿龙左瞅瞅右瞅瞅,一个冰美人,一个辣美人,阿龙眼睛都忙不过来了。他对着单妤撅撅嘴,问阿芳:“新来的咋样?之前在快餐店洗碗,忙得要死。”
阿芳眼睛一瞪:“啥咋样?你是老板啊?管得倒宽!”
“我去,问问不行吗?”
“人家大学生,你这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哩!”
“真是大学生啊?来你这里干嘛?”
“人家体验生活,就来看你这种瘌蛤蟆的难看样!”
刚好一桶饮料用完了,阿芳转到饮料台外面来,把阿龙推开,取下空的饮料桶,递给单妤。又转回里面,把新的饮料桶放上去。阿芳人高马大,很重的饮料桶,她一只手提起放在台子上,脸不红气不喘。
阿芳让单妤把空饮料桶送去小卖部。瞅见阿龙眼睛盯着单妤,像要跟上去的样子,阿芳叫了一声阿龙,示意他靠近说话。
阿芳压低嗓门说道:“这小姑娘的爸爸车祸死了,挺可怜的。人家夏天过后要去读大学。你们这些粗人,就不要去骚扰小姑娘了。一是人家没心思,二是也看不上,懂吗?”
阿龙把阿芳的话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望着单妤的背影,叹了口气。
与阿芳的聊天中,单妤得知阿芳有个未婚夫,订婚两年了。两家都是郊区农村的土地被运输公司征用了。阿芳家拿了一些钱,让阿芳到城里上班。阿芳未婚夫家拿了一大笔钱,用钱盖了三层新房子,有两层出租。阿芳未婚夫虽说在家里管理房子,其实平日里无所事事。
阿芳到城里见了世面,虽然没有什么心仪的人,总觉得原来的天地太小,嫌未婚夫懦弱不求上进。阿芳对结婚犹豫不决,因此一直拖着。未婚夫家催了好几次,阿芳眼看着自己年龄大起来,同村同年龄的女子都结婚生娃了。阿芳说,估计今年得把婚结了。
对单妤来说,恋爱是黛玉与宝玉心心相印的心灵合一,是伊丽莎白与达西由对立走向和解的相斥相吸相爱相知。婚姻是三毛与荷西在撒哈拉大沙漠夫唱妇随的演绎,是简爱与罗切斯特历经磨难后的携手。听阿芳这么现实地讲结婚的事,单妤仿佛从爱情和婚姻的圣洁的云端跌落,生出些许的恐惧,些许的清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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