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终于走了,就在今天

老哥走了。

哦,打错字了,是老葛走了。又打错了,是老格走了。

这样说还是不太尊重,应该说是原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博士逝世,享年一百岁。

知道基辛格这三个字,或者说是知道这个名字,是在1973年以后而不是在更以前。

那时候都是看露天电影。

当时有一句顺口溜:

越南电影,打枪打炮;

朝鲜电影,哭哭笑笑;

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

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据二十年后的新交朋友说,那时候的中国电影里就俩电影明星,莫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莫妮卡公主。

小孩子的笑点都比较低,记得那时候新闻简报里有西哈努克亲王的镜头时都是见到一位不算太高、东方面孔的歪果仁,见人不是握手而是双手合一。

我问过我爷爷他这是干啥,我爷爷说信佛的才这样,有的还要同时说句阿弥陀佛,祝福的意思。直到90年代,在一位外国师姐博士答辩之前几分钟,我才有机会第一次郑重其事地用上这个东方最高礼节。

而在七十年代早期,当不到十岁的我在银幕上看到一个叫西哈努克的人虔诚地双掌合一时,我唯一想到的是嘻哈努克,嘻嘻哈哈的嘻哈。很有笑感的。

要谈基辛格博士,怎么扯到西哈努克亲王哪儿去了?

书归正传。

话说在1973年的晚冬或1974年的早春,邻村又要放露天电影,主片是样板戏《沙家浜》。别的不记得了,就记得郭建光唱《唱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觉得他唱得嗓音和我爸爸唱时的差不多,都带些哑音;至于阿庆嫂唱的那一大段二黄慢三眼《定能战胜顽敌渡难关》,哼哼唧唧没完没了,没把我给烦死,虽然我现在特别爱在网上听。

在放正片之前,那晚先放了个新闻简报,放映员说今天的新闻简报是毛主席会见基辛格。

电影一开始是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车(当然小汽车没有现在多)、紧接着是很多小轿车接连进入一个富丽堂皇的庙宇式的大门,门里面还有一个影壁(我们家的影壁那时候还没有拆),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然后是小轿车们行进在有树的岸边。这时候的画外音是“毛泽东主席在中南海会见美国国务卿兼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亨利·基辛格博士”。中南海?当时我就想这个北京城里面的大水坑怎么能叫海呀。当然我当时更感兴趣的是那小轿车,一溜的小轿车。那小轿车太让我羡慕了!

当时不到十岁的我就想,这国家领导人坐的小轿车就是高级!你看看人家这小轿车,前后是对称的,想往前开就往前开,想往后开只要是司机换到后面来就可以。现在想起来,我这孩子那时候想象力这么丰富,实际上是不是发傻呀!那农村的拖拉机也能倒车呀。小孩子的胡思乱想,也不应该算犯傻。那时候的我有时候就在想:天上的大雁是不是在倒着飞(您也抬头看看),拉白条的喷气式军机是不是两架飞机在紧挨着飞,所以才叫长机僚机。

这么傻的孩子,直到1988年考上博士生才第一次有机会坐小轿车。这其中的15年间,当然主要是我上大学到大城市以后,我经常性的观察,寻找那种车最像我在这个新闻简报中见过的(那种红旗)轿车,前后对称的。我发现大街上那种车很少很少,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外国,大多数的小轿车都是后面稍高、后面稍短。一直到1995年出国留学在外的我也买了车才不再寻思这事儿。

还记得进中南海的那些车们的前面一边插着一面小旗,我看清了左边插的是中国的五星红旗,右边的小旗图案比较复杂我没有看清楚。后来问我爷爷,他说那是美国星条旗,又给我解释星和条儿的含义,我当时直惊讶美国也用五角星、而且敢用这么多的五角星。

画面再一变换,是风度翩翩的周总理带着一个年轻帅哥儿在门外迎候着。右胳膊常端着的周总理我早就知道,邻村有个留美的副部长、留日的副部长、还有一个恶霸地主都是他在南开中学的同学。我也认得他的模样,我姥爷家有人民画报,周总理欢迎罗马尼亚领导人齐奥塞斯库的照片里,周总理、张春桥、齐氏夫妇,每个人的两只手都各拉着一位拿着乒乓球拍或气球的小朋友,周总理右手拉的那位小朋友的手被高高拎起了。那位帅极了的年轻人,当然就是新科副主席王洪文了。我姥姥家有王洪文作修改党章的报告的彩色画儿,那个王洪文可帅了,相比之下现在的小鲜肉只能算是我眼里的“娘娘”。

画面转到毛泽东和基辛格握手并坐下交谈,我注意到他们的握手和我爸爸与朋友的握手不一样。他们的握手是长时间的,上下起伏摆动着的。银幕上的伟大领袖的嘴显得有些不灵活了,那样子就像我们村里的一些老年人的一样,镜头当然也给其他在场的其他领导人和客人。画外音是“毛主席对基辛格博士再次来我国访问表示欢迎,会见结束时毛主席请基辛格国务卿向尼克松总统转达他的问候”。最后的镜头好像是周总理和王洪文一起在户外目送基辛格的车队离去,我记得周总理和王洪文非常有风度地举着右手道别,觉得这种动作一般人不会拿也拿不了。

这个新闻简报,后来我应该又看了不下两次,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克里姆林宫听到乐曲东方红,赫鲁晓夫二世乱哄哄。华盛顿听到乐曲东方红,目瞪口呆----尼克松”,尼克松这个美国佬儿我从小学语文课本里早就知道了,总统又是咋回事儿?

隔天下午放学吃完热乎乎的高粱米粥就辣椒炒白菜后我就赶紧跑到东屋去问我爷爷。

我爷爷正在拿着根通条通炉子,“总捅总捅,就是炉子生不好,总用炉钩子捅”。然后再给我解释什么是总统,美国的全称又是什么,什么是国务院、什么是国务卿,国务卿和总理的区别,……。

至于博士,我没有问我爷爷,爷爷也没有主动解释。因为我之前听说过。记得就在1973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村里老少爷们坐着小板凳小马扎扇着蒲扇或芭蕉扇在街上乘凉聊天。住斜对门的有个成分相当高而又从不挨批斗的景超太爷,他当年在长春、公主岭两地开着大买卖,碾米厂、榨油坊、烧锅(酿酒厂)、酱菜园、糕点铺、再加上几十垧田地,是一条龙的大买卖。他就在林彪开始“困长春”的前两天带着独生子带着五个金元宝两个金戒指还有几块大洋跑出来的。景超太爷说,他在长春时有个朋友外号叫李二博士。“都博士了,这还了得!”,景超太爷当时感慨道。

没想到也就二十年后我这个当时仰着头斜着眼听他讲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喂猪喂羊喂兔子就是不念书的小农民也混了个博士,还是洋博士!

再以后,也经常见基辛格上新闻,就是他的个头越来越矮,我觉得,他那模样的确像歪果仁了。

这一晃儿都五十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

中美关系,又到了一个关键时刻!

既然提到我们村,就按我们村人的口气说这事儿。

“真没想到,一家子给人家富户当长工的,就指着扛活(替人打工),也当成了村里的第二富,直逼首富!这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事儿咋说呢?是空间上美国人给了中国人机会,还是时间上在过去中国人没有给自己机会?

不说也罢!

去年我硕士生导师走的,100岁;前几天我在国内读了一半的博士生导师刚过90岁生日,博导身体好极了!此次回美国前我们9位高中同学聚会,我们发现我们中的7位还都有一个妈健在,平均是92岁。若不是去年走了一位96岁的妈,今年走了一位93岁的妈,平均起来会更高。

这几天,算是中美关系严冬之间的小阳春。就在这时候,百岁老人基辛格博士走了,死得其所、适逢其时,算喜丧!

R.I.P

天凉好秋 发表评论于
中国农村的10岁小娃观察力,思考能力也太超人了。爷爷也知识见识惊人!
dong140 发表评论于
好人得长寿
modems 发表评论于
老二不死是为贼!老贼终于被天收了,庆祝一下!
最西边的岛上 发表评论于
Just for fun, FYI: https://www.rollingstone.com/politics/politics-news/henry-kissinger-war-criminal-dead-123480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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