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碎四人帮后,开始给右派平反,那时不是下个文件那么简单的事。无数人,老干部,反革命,右派,跑到北京上访,找中组部,找胡耀邦,找总政干部部,找原单位。
我父亲的老战友周行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周行,五十年代有点名气,被送到丁玲的文学讲习所学习。
那个讲习所,所长丁玲是文艺界头号右派,学员里,王蒙,从维熙,刘绍棠,反正一帮当时的青年作家,后来成了大作家的,都划了右派。
周行也跟着倒霉,右派。
他到我家,还保持着文人气质,一条大围巾围在脖子上。
第一句话,一下刺到我的心,他对我爸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山东曲阜。
我知道解放战争时期,父亲的部队没什么事,在曲阜驻扎了很长时间。但是父亲的战友来来去去许多人,从来没有人如此说话。
他们通常是说起某人,是那个师那个团的,现在在那里做什么。
周行说起这么多年的遭遇,让一旁坐着的我和姐姐,几乎哭泣。
他找我父母,联系医院看病,一身病。
我父亲就像和任何人说话,没有表情,有一搭没一搭聊。
但是,我听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反右的时候,幸亏在部队,否则肯定是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