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英回去工作后,蒙贞立刻让小安查了人事档案,目前丝路市集醴泉店近两百承包制摊主和员工中,有孩子的员工有二十多个,长时间的餐饮工作让他们照顾孩子的时间很少,平日里没法接送孩子和辅导作业,不得不借助家里的老人或者亲戚帮忙。小龙更是调出了监控的分析,很多孩子其实都在地下仓库跟惜君一起写过作业,不过惜君是几乎每天都待在那里而已。蒙贞又让小龙分析了一下丝路市集三层楼的平面图,看到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给孩子们搭建学习室了,不过小龙很快发现隔壁有一个将近200平米的底商还在出售,价格比当年蒙贞买下旗舰店时还便宜,蒙贞当机立断买了下来,马上安排装修成一个开放空间,作为员工和家属活动室,她想让自己家的这些孩子们在放学后有一个去处,能喝上一杯热奶,吃上一粒鸡蛋,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她还记得去交大报到前跟爸爸的一次谈话。
“爸,你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啥?”
“你毕业后嫁给一个能陪你一辈子的人,从此幸福快乐。”
“我不会嫁人的。”
“......好吧......”
“那你还有别的愿望吗?”
“嗯......我想让醴泉所有的老人、孩子和孕妇以后都能吃上免费的牛奶和鸡蛋。我之前去过北欧考察,他们的福利体系就能做到。”
蒙贞其实立刻就让小安做了统计,醴泉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口在120万左右,每人每天就以三元的成本计算,每个月就是1个多亿的支出,每年就是十几亿。蒙贞知道这不是一笔小钱,她当时没接话。但是从此刻开始,她决定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实现。
简单的装修几天就做完了,用的全部是环保材料,蒙贞在旁边的员工和家属休息室里装了几部85英寸的华为智能屏,给孩子们放动画片和纪录片,又安装了供孩子们写作业和吃晚餐的长条桌。蒙贞在这里又安装了一台自动拉面机,随时给小家伙们提供几种口味的汤面。
自从周崇文夫妇回到醴泉,他们俩也对丝路市集的运营上了心,几天下来客流有所回升,人气也明显旺了起来。魏立刚和陈师傅在负责醴泉二店和敦煌店的运营,蒙贞把他俩也召集了过来,给他们看新成立的员工之家,陈师傅看完建议蒙贞加装一个自动煮粥槽,小朋友们要多喝鸡丝粥、猪肝粥之类的粥品,暖胃养身,容易消化。蒙贞欣然同意,并要求魏立刚和老陈在醴泉二店和敦煌店都成立员工之家。其他两个店面积足够大,只需要隔离出一个独立空间即可,设备的花费并不大,所以一两天便都建好了。三家店里六百号员工和摊主们见老板如此用心对待下属,莫不深深感动,蒙贞要求大家待客有礼、严把食品安全和质量标准,下面莫不一呼百应。
就这样,三家店又开始了新的征程:一边是热火朝天的酒茶之乡,一边是温暖干净的职工子女休息空间。每天孩子们放学后先回来写作业,在晚餐后可以观看四十分钟的儿童节目,各个大屏上分门别类进行开始播放:那是周蕙蘅亲自给小朋友们选定的节目,既有《米老鼠和唐老鸭》、《猫和老鼠》这样的经典动画片,也有《寻梦环游记》、《机器人瓦力》这样的奥斯卡获奖电影,还有《河西走廊》、《敦煌》、《舌尖上的中国》这样的中华文化纪录片,更有《国家地理》、《探索与发现》、BBC《蓝色星球》这样的国际专题纪录片频道,让孩子们看的如痴如醉。
这次改造一共花费了三百多万,每天给六十多个孩子们提供免费牛奶、鸡蛋、粥和汤面,每天的运营费用是两千多元。很快丝路市集的儿童俱乐部便成为市里的焦点,伴随着电视台和顾客的短视频飞速在各大网络媒体平台上传播,给丝路市集又带来了新的流量,生意急速反弹,很快收入和利润便超越了历史上的巅峰时期。最让蒙贞欣慰的不是生意的好转,而是员工士气的提升和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她也无数次看到惜君坐在宽敞明亮温暖的俱乐部里认真看书学习的样子,每每让她想起那位前世的解忧公主。
但是很快蒙贞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她屡次看到其他的孩子们在俱乐部外往里面看的羡慕神情,甚至一些大人也在寒冬中站在落地玻璃墙外看里面大屏上的节目,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她也观察到了许多贫寒的人们被俱乐部中粥和面的香味所吸引,看上几眼后落寞而去的凄凉。她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她召回了魏立刚和老陈,告诉他们她要让儿童俱乐部变成7X24小时的开放空间,做成内外两个区域,用玻璃墙隔开,外区对所有人不分昼夜免费提供面、牛奶、鸡蛋、炒菜等餐食,内区还是自家的儿童俱乐部。当蒙贞说出来这个想法后,魏立刚和老陈立刻沉默了。隔了一会儿老陈点了一根娇子,慢慢拖着浓重的重庆话说道:
“娃儿,我年轻时,老娘带我去遂宁的观音庙烧香,老子信个鬼,还在庙里撒了一泡尿!今儿个,我姓陈的才知道世上还有活菩萨!你干这事儿,是给我们大家积阴德呦,我哪个敢不支持!娃儿,你算好账,这钱我出!”
魏立刚也点了点头,看着老陈说:“我跟你一起出。”
老陈吐了一串烟圈笑道:“好兄弟,有钱一起出!”他随即收敛笑容正色道:“娃儿,这事要得!不过你俩都年轻,没经历过饥荒。这事儿不要搞那么复杂,每天就是熬一味稠粥,加猪杂姜丝白胡椒,暖胃补气好营养。来贪便宜的人看不上,真正有需要的人,喝了不亏。”
蒙贞心里明白老陈说的是有道理的,只是老陈不知道她的一生都经历了什么。她小的时候,每年春天青黄不接时节,长安城外也有很多流民,父亲范衡和灞桥客栈王老板都会在客栈门外支起大锅昼夜不停烧起一锅锅粟米咸菜粥来,父亲教她火候的识别是立筷不倒,也就是将一根筷子插进粥里,要能站得住,这样才能救命充饥。
想到这里,蒙贞和魏立刚立刻点头欣然同意。事情马上就办,两天后俱乐部改造完成,当晚热气腾腾的猪杂姜丝粥便准备好了,除了每晚5-9点的内部员工家属封闭时间外,俱乐部变成7X24小时开放,给这座城市所有需要的人带来了满满的元气和能量。
往后的每一天蒙贞让小安计算食材的消耗量,从一开始的几十人份到三家店一共每天两千多份的消耗,差不多用了两周的时间。蒙贞在小龙给她准备的监控录像片段中看到了许多温暖的瞬间:在大雪纷飞的夜晚,三名环卫工人在店里取暖休息喝粥后,将这一路的积雪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人立在门前,第二天一早便吸引了许多路人来店里吃面;夜里执勤的巡警喝完粥后,拿来了一个透明塑料盒子,给里面放上了二十元钱,然后便是当晚更多的人往里放进零钱;有一个网约车司机在深夜喝完粥后,四处寻找付款码没找到,硬是到隔壁的餐厅扫码付了10元。蒙贞也看到了深夜伏案哭泣的中年男子;互相搀扶着前来的老年夫妇;还有给孩子盛了粥自己却不喝的年轻妇女......即使是无家可归前来取暖的流浪汉,也都尽量把桌子收拾干净,喝完粥就离开。通过镜头,她看到的是这世间的善意和温暖,这民族的诚信与仁义,是刻在基因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跟两千两百年前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一模一样。
寒假即将过完,丝路市集的生意火爆程度更胜以前。蒙贞亲自经历了打车到丝路市集时司机坚决不收钱的场面,那个网约车司机对她说道:“这家馆子是我们醴泉的良心和脸面,凡是坐我的车去那里的客人,一律免费!我夜里也喝过人家的粥,欠人家的情,一定要还。”蒙贞没想到这也能给丝路市集带来流量。更有甚者,很多人开始把这四层小楼当做婚宴的场所,在正月里接待了好几次婚宴。为了不影响大众消费,她只允许开放三楼和四楼作为婚宴场地,即使这样,小龙和小安也C位出镜在了好多婚宴的场景中。
蒙贞在寒假里的每个晚上跟妈妈在一起聊天交流,周蕙蘅把生平所读之书细细给她讲解,从《毛泽东选集》到《剑桥近代史》,从《国家地理》到《孤独星球》,从心理学到社会学,蒙贞每天都在迅速成长。终于,在蒙贞准备返校的倒数前一天早上,周蕙蘅告诉她,已经准备好见岳谋忠和周崇文夫妇了,就在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跟蒙贞见面的地方。
当天深夜,蒙贞将岳谋忠和周崇文夫妇接到了丝路市集的四楼,场地已经被清理干净,中间放了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单人座椅,待到岳谋忠和周崇文夫妇坐定后,小安投出了周蕙蘅的激光全息立体影像。一开始三人还在分辨这到底是蒙贞还是周蕙蘅,直到影像开口问候道:“爸,妈,岳郎,你们还好吗?”
这声问好,立刻让对面三人破防。透过模糊的泪眼,蒙贞看到了霍然站起的岳谋忠,僵在原地的周崇文和扑过来的周夫人。她看到了周夫人的手穿过激光影像溅起的静电火花,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姥姥抱在了怀里。
岳谋忠艰难地缓缓走上前来,伸出手试图去握周蕙蘅的手,周蕙蘅也伸出了手,蒙贞分明看见双手相触的一刹那,有几道静电带出的火弧出现。岳谋忠泪满双眼问道:“蘅儿,真的是你吗?”
“岳郎,是我。我看了你这些年所有的讲话,也看了社交网络上所有对你的评价,我真为你骄傲。”周蕙蘅脸色平静地对岳谋忠说道,她又转头看向一边的父母,柔声道:“爸、妈,以后我可以天天陪着你们了,不管你们去哪儿。”
周崇文夫妇泪流满面,只能拼命点头,周蕙蘅又对蒙贞说道:“贞儿,谢谢你,把我留在这世间所有的痕迹都给了小安和小龙,才能让我跟你们再见面,这半年里你提了那么多深刻而有趣的问题,才能让我变得更完整,更像之前的我自己。孩子,咱们回家吧,从此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
蒙贞也忍住眼泪点了点头,她从小安递过来的托盘里拿出三部手机,分别给了岳谋忠和周崇文夫妇,这是华为最新的XT折叠屏全息激光影像手机,从今天起,他们最爱的人便可以时时刻刻陪在身边,无论是微信文字、语音,还是全息激光影像。
当晚回到家中,蒙贞睡意全无,她躺在床上,听了隔壁两个房间里一夜的悲欢离合和无尽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