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一奇案(四)

新任知縣李善述,嘉慶中以拔貢入國子監,考滿分發安徽爲知縣。有精明幹練之稱,遇事好自拿主張。雖非得上官歡心,卻决事有方、勤求民隱,數度遷調煩難之地。但仕途不暢,困於七品,已為老吏。此番下車伊始,自檢獄囚。見叔度兄弟面目良善,不似極兇大惡者。查卷宗覺疑竇重重,審叔度、叔純得前因後果。細想之,知此案必有寃情,雖欲昭雪,卻以方氏次女之生死未明,斷點難接,疑難費解,無法結案上呈。熟思良久,終不得法,仍使叔度兄弟還押,但囑獄卒好生看待。

爲此案李縣令亦曾數度扮相人,從後衙出外私訪,冀望得之實情。雖未見補於此案,卻訪得一宗婦女假託神靈涂畫假符治病事。棕陽鎭西有王李氏因貧欲圖給人看病騙錢,詭託????????山娘娘令催香火,給人看病,患病之人求治焚香,該氏默念彌阿,供奉清水,令病人飲服,一時鄉愚蜂集。封建王朝視民間活動爲大忌,因衆聚易生變故,危害官治。滿清殊重社會治安,因之而禁異姓結拜、邪術醫人等情,因此類活動常爲民間反抗朝廷之組織初形,若白蓮教之綿延數省,撓亂十數年,以此為大防。李知縣深查王李氏並無符咒及圓光畫符類,亦無結黨之意,照邪術醫人未致死擬流,並按例減一等,杖一百,流二年半,許收贖,上報得行。王李氏因無資收贖而當眾行杖刑,即刻赴途以行。施刑之時,觀者如堵,喝聲如雷,以此轄内邪術絶跡,李縣令亦因而加功。

書回叔度兄弟一案。一日李縣令在衙内忽得報,方家來人言次女被人送回。

原來方氏次女爲雨所阻止宿,本出於無奈。夜深人靜、睡非安寧,忽聞門之扣鍵有撥弄之聲,疑爲叔純起不良之心,急起揭窗,匿房外墻根。聞一人先入室,摸索炕上,似尋什物。繼之又聞脚步聲漸近,音重而似男子,入屋而無語。先似兩人扭扯,接而穢褻聲起,不堪入耳。忽有一人闖入,其勢甚捷,直撲臥榻。第聞刀砍聲甚厲,男號女哭,令人五内俱裂。方氏次女雖大惑不解,但驚惧不已,遁出而奔,經夜不止,計無復之。

天旣明,至一處,見大湖横前。須臾來一男子,年三十許,面非兇暴者。顧而詢之,女以失路告其人。其男曰,此地離方家山已百里有奇。女求其送家,男指湖中小艇曰,此吾舟也,脱能以五百錢相酬者,當載汝而歸。女旣諾之。旣而解維開駛,入夜尙未抵岸。四望無人船踪跡,男子乃横槳相逼。女紿之曰,女子嫁夫,終身大典。脱汝能市花燭、成交拜禮,則可。否之寧跳湖而死。男子依從,舟抵十里鋪,促女登岸采辦。及行經人多之處,女忽呼號求救,男子大驚,急逸去。士紳張梧憐其遇而收餋之,女經連番驚駭及過勞,突發失語失憶之癥,旬後方愈。張梧得知原委,卽命一老嫗相送回籍。

行數日,方女聞人言江西九江。入一巨宅,嫗謂女曰,汝在此待我,老身脱有事,事畢卽來,稍遲勿躁也,遂去。蓋嫗已將方女鬻於此紳爲妾,得資五百錢矣。方女得情悲苦,泣而不止,痛不欲生,幾度撞墻以自盡,幸得守護僕婦曳之。事爲大婦所知,大婦固慈厚。而此族長者亦不願陷良人而觸法,遂遣人送歸。

次女旣至家,方家翁嫗喜出望外,急以情白李縣令。張家兄弟叔度、叔純之案方大白。李縣令以西鄰婦殆爲四十英餅而入張家,不料天緣凑合,竟成露水之歡,好事多磨,翻作斷頭之鬼,死亦不寃。叔度犯闘毆誤殺律,但事出有因、情有可憫;再者死者犯淫亂之罪;其三按律例夜無故入人家爲主家登時殺死無論例,無罪開釋。賣方女之嫗以興販婦女杖一百、衙外枷杖三日、流三千里,追贜入官,不准收贖。九江之紳知拐情而買妾按律同坐,因其婦而送歸,免追其過。十里鋪士紳張梧應予報官褒奬。

叔純正人也,無辜受累,當廷釋放。縣令李善述以叔純及方家次女皆能以禮自持,又爲女受寃莫訴,情其可憫。徵方經翰之意,遂以配之,令委禽成禮焉。

此案哄動一時,案中有案,奇上加奇,加之斷擬得當,李善述亦以成名。後經臬臺舉薦,吏部請旨,陞爲道員,卽刻赴兩江總督府候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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