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法因缘 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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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回了一趟老家。趁机去了出生地天河镇。整三十年前我们从这里搬出来。天河镇离吉安两个小时的车程。然后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进山沟里曾经是住家的三线医院区。现在已是一片橘林和一家看林人。医院和职工宿舍早已不存在了。只剩些许残垣断壁和上面依稀模糊的时代标语。不变的是那条小溪流和鸟啼虫鸣掩照下的潺潺流水声。

现在想起来,二十多年前在上海的日子像是这样流淌在记忆的沟壑里。而当时的在上海的日子是辆自行车穿行在弄堂之间,再停靠在梅陇上中路的小屋边。1995年没有回家过年。依然记得一个人过的春节的那顿饺子,陈慧娴的《飘雪》,和那段刻骨难忘的人生体验。冯端的《金属物理学》就像一本波澜不惊乏味无趣的小说。现在从百度地图上看到上中路上高架起的中环线,路边应该不再有二十年前那样的西瓜摊和香烟亭了。从1995年起,我就再没有提笔认真地写过练过字了。

跨过太平洋到海这边,我和书法似已渐行渐远。书法意识只是一道记忆沟壑中的暗流。眼见港台报刊用的颜体,从新奇到熟视无睹。通过互联网,知道舒同的字启功的字都成了印刷体。这些都不能按书法而论。明尼阿波利斯有一个很不错的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中国器物里有青铜器和很多的鼻烟壶。还有明清的字画,却没有给我留下印象。在丹佛的艺术博物馆里我只见到一幅齐白石的水墨寿桃。在圣地亚哥巴尔博亚公园的日本花园里,一幅装饰性的立轴却唤醒我的书法记忆。

早在大学期间了解些日本书法。八十年代中日之间开始文化交流。书法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自然在其中。日本现在仍用汉字。平假名也是从草书演化出来。当代日本书家当推村上三岛。他的草书作品让人视觉全然一新。字体膨展,笔划连绵。奔放大度的钩连迴转,显示出书者的气魄。整体布局依然均衡。我曾经模仿过,用半开的毛笔书写,以省去对力度的掌握。村上三岛和启功同一年出生,也在同一年去世。

村上三岛的草书源自王铎。这个明代的大书家影响了日本书法的二十世纪。日本书法在摒弃王羲之之时,应了王铎的召唤。王铎擅草,洒脱飘逸。这给了日本书家一个新的维度,在此之上构建了一种真正超越字义的意象。村上三岛如此,而晚他一辈的古谷苍韵更为明显。我觉得这在中国书法里是不曾有的。中国人似乎太过拘泥传统。王铎的行书也是上佳,但不如他的草书一般倍受后人推崇。纵向看来,从王羲之,到米芾,到王铎,再到当代的周慧珺,一脉行书书法的传承和演化,宛若一道百折不回的溪流。

这条小溪就这样流淌到不远处的天水河。五月底水田里的稻苗还很青绿。云色光影预告夏日的阵雨要来了。下午时的末班车正缓缓靠进岔路口边毫无标识的车站。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在此我也该结束这一系列似忆而议的札记,聊慰在路途行迹匆匆的心怀。想着有不再为昨天而忧伤,不再为明天而奔忙的时候,我再从容提笔,书写对书法的再一次体会。

--写于2017年6月14日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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