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儿对镜化了个淡淡的妆后,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套装出门见蔚然去了,她心里明白这次见面意味着什么,尽管有些耽心甚至可以说是害怕,可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见一见蔚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这么给自己打着气,希望籍此机会挑明了也好,省得自己跟夏禾躲躲闪闪地跟做贼一样见不得阳光。她不知道蔚然会不会破口大骂,甚至出手打自己一顿,不过,她内心竟有点盼望蔚然会这么做,那样,她感觉会好受一些,也就不必再对蔚然心存愧疚了。她认为,尽管夏禾夫妻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而这个推手虽说不是她,可毕竟瓜田李下,这让她感到自己就算浑身长着嘴也难解释清楚。
柳絮儿开门下了车,海边的风有些大,岸边的浪卷着灰白色的泡沫一排排地扑向沙滩,天是阴沉沉的,看样子象是要来场雷暴雨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也平静了一下心情,便朝着与蔚然约好了的地方走去。
位于海边的这家咖啡店在当地有点名气,因为风景好,尽管价格不菲却也常年生意兴隆。咖啡店的南面临海,修有一个带栏杆的木质长廊,三三两两的人靠在栏杆上,或凭栏远眺,或低声细语。长廊靠墙处是一溜排开的桌子,桌子旁围坐着满满当当的客人,桌子的上方搭着蓑草制的凉棚,为客人们遮荫挡雨,远远望去,颇有点夏威夷风情的味道。
柳絮儿抻着脖子往人群中张望,见一位亚裔女士从一个餐桌的座位上站起来,面向她招手示意,她估摸,这八成就是蔚然了。
柳絮儿振作了一下,挺了挺胸走过去。渐渐地近了,只见那位女士,身材娇小玲珑,一身随意的打扮,显得人很清爽,她的头发短短的,看上去很精神,而她那副娴婉端庄的样子以及优雅的举止,倒先让柳絮儿在心里怯了阵。
柳絮儿快速赶了几步,脸上带着微笑,伸出手来问候:“是嫂子吧?我是柳絮儿,您先到了啊,失礼失礼。”
“你好,请坐”,蔚然站起来,不卑不亢地问侯了一声,与她象征性地握了一下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下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看样子美丽又聪慧,却与自己的丈夫做出如此苟且之事,这让蔚然不免心生厌恶,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客气地与她打了招呼。
寒暄过后,柳絮儿点好了咖啡,蔚然因为孕吐厉害,便点了一杯橙汁,她二人尴尬地边喝、边聊起来。
“柳小姐,我见你也是个爽快之人,咱们还是开诚布公、直截了当地谈谈吧……呃,我想,你一定知道我今天约你出来的目的。”
气氛还没暖起来就先冷了场,柳絮儿尴尬地笑笑,没吱声,蔚然道:“你跟老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真地是想跟他过日子,还是,逢场作戏?”她望着柳絮儿,淡淡地说着,平静得好似在说别人家出轨的男人一般,而这个男人却一直被她视作她生命的全部。
“我,您”,柳絮儿嗫嚅着,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蔚然的问话,况且,让人当面这么揭短,好似被人一巴掌掴脸上了,尽管她已有这个心理准备,可这会儿她心里还是惶惶地难受。
蔚然见柳絮儿局促不安,低眼看着桌面,也不回答她的问话,便惨然一笑,冷冷地问道:“你,爱他吗?”面对一个想夺走自己丈夫的女人说这样的话,她的心凄凄然,犹如被钝刀子在割,虽不会让她马上死去,但她觉得还不如一下子被尖刀戳死来得痛快,此时此刻,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她只是佯装洒脱,因她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失了身份。
“我”,柳絮儿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想请求您的原谅,您要骂就骂我吧,是的,我爱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爱情本身是没有罪的。”
呵,爱情的确是无罪的,可是,打着爱情的幌子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柳絮儿的一番话说得蔚然心颤不已,她在心里反驳着,却觉着自己的争辩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泪水立时盈满了眼眶,蔚然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幽幽地说道:“我也爱他,很久以前,他曾经与我山盟海誓过,而且,我现在依然还爱着他。”
“可是,时移事异”,柳絮儿迟疑了一下,道:“他已经不再爱你了,尽管您不愿意承认,可这是事实啊……不是因为我的存在,你们的婚姻才出现了问题,而是因为你们的婚姻先出现了问题,才,才会这样。”
呵,爱?你怎么,居然敢在我面前谈你们的爱?那不过是欲望撒的谎!
蔚然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缓缓地说:“我不否认,爱情是美好的、崇高的,可是,她之所以崇高,是因为其背后的责任和亲情的伟大,而离开了这些,所谓的爱情,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人类原始的两性吸引。”
蔚然沉了一口气,又道:“你可以爱情至上,你也可以藐视婚姻,但你不能否认,维系家庭乃至社会稳定的主要因素靠的却是亲情和道德,爱一个人很容易,但而要守住这个人却很难,对此我深有体会,切肤之伤,虽不致死却痛在心头。”
柳絮儿怯怯地说:“我理解您对夏禾的感情,可是,当他不再爱你的时候,他生命的空间便不会再朝你敞开,你便不会在他的心间占据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这样的日子,于你、于他都是一份负担,不是吗?”
柳絮儿惴惴不安地低头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她在等待蔚然的爆发,而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却平静地说:“我今天约你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我,决定放弃他……握在手里的并不代表拥有。”
柳絮儿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竟不知该说什么。
蔚然也望着她,说:“我放弃他不是因为你有多么优秀,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卑微,而是因为,我爱他……我曾经发过誓,要让他一辈子都幸福……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只要他过得幸福,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我倒在其次了。”
柳絮儿感到无地自容,平时伶牙俐齿的她这会儿竟呆呆地张口结舌了:“我,那个什么”,她没有料到蔚然约她出来竟然是为了爱而放弃,却不是为了恨而死守,不免有些吃惊。
蔚然凄凄地笑了笑,假作不经意地问:“我听说你已经怀孕了,多久了?”
听蔚然这么一问,柳絮儿的魂儿都飞了,她涨红了脸嗫嚅着:“没有,呃,不是”
蔚然见柳絮儿躲躲闪闪地,窘得满脸通红,实在猜不透她倒底是因为害臊还是羞愧,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慌张,心下竟有些不忍了:毕竟她也是个孕妇啊,不可怜她还可怜那个小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