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蔚然问到孕事,柳絮儿心头一颤,顿时慌得失魂落魄,对此,她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因为无论哪样,那都是她直接认了她与夏禾有了通奸之实,更何况,她昨天中午的剧吐只不过是由于食用了被嗜盐菌污染了的牡蛎而引起的,今早她特意出去买了个验孕棒测了一次,证实了她并没有怀孕。
见柳絮儿说话支支吾吾地,且神色慌张,蔚然便不想再深究下去,因她实在不愿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儿在自己面前尴尬得下不来台,况且她认为,苍蝇毕竟不叮无缝的蛋,罪魁祸首是自己的丈夫啊。
看来是真怀孕了。蔚然心里叹了口气,道:“好好保重身子,咱们女人生来就是遭男人欺负的命,拼得半条性命为他们生养孩子,到头来,自己的身子还得自己怜惜啊。”
柳絮儿听了这话,羞愧得掩面流泪,她哽咽道:“对不起,请您原谅。”
“这话就严重了”,蔚然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地,然而心里却充斥着轻蔑:缘分已尽,李絮儿、王絮儿都可以拆了我们的家,我谁都不怨,要怨就怨我太看轻自己,在日复一日的平淡日子里丢失了自己,本以为,禾的风光就是我的荣耀了,这些天来我总算想明白了,丈夫头上的光环再耀眼,我也只不过是在他的光环照耀下投到地上的一个阴影,我从来没有自己发过光,而当他不再照耀我时,那我自己可就真没了踪影。
柳絮儿抹了把泪,内心羞愧难当:“肖姐,与您初次见面,印象深刻,没想到您是个这么体贴大度的人,我,真的是无地自容。”
蔚然“呵”地出了口气,自嘲道:“嗐,天底下不会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柳絮儿低头捂着脸,道:“肖姐,您骂我吧,打我都成,我绝不还手,我实在是没脸见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蔚然轻轻嘱咐道:“他对牛奶过敏,早上我都是给他熬大米稀饭喝的。冬天的时候,里面加几个枸杞和小枣可以补补身子,夏天的时候加点儿绿豆、黑米或者麦仁儿,他喜欢吃面食,我就经常做点馒头、花卷儿什么的,周末或者包包子、或者包饺子,他最爱吃白菜馅儿的,加点儿新鲜的虾仁儿味道更好些,还有,他不喜欢吃甜的水果,葡萄柚跟青苹果他比较喜欢,你在家里给他准备下点儿烤花生或者别的什么零食,他下了班经常跟个饿狼似的,进门得先划拉点吃的。他有低血糖的毛病,经不得饿,饭稍晚了点儿,他能饿得浑身发抖,呃,他从前只喝绿茶,最近才开始喝咖啡,咖啡对他并不好,不养胃……茶水不能太酽,最好不用沸水,要用响水冲茶,待放凉了这茶喝起来味道最醇厚,而且少损失维生素。”
蔚然还在唠里唠叨地自说自话,柳絮儿已经难过得听不下去了,她暗叹:这么一个温良娴淑的妻子,夏禾他怎么竟不知珍惜?!
望着对面这位冷静、理智的女人,柳絮儿知蔚然已心如止水:哀莫大于心死呀。此刻,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此行之前,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而当这一切就快要看到曙光的时候,她竟有些犹豫了。
待蔚然说完,柳絮儿抬眼望着她,说:“肖姐,请您容我再考虑几日,我要好好想想我该怎么办。”
蔚然低头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们以前见过面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柳絮儿吃了一惊:“您是说,咱们见过面的?在哪里?”
“是去年Thanksgiving前的一天中午,你跟夏禾在‘四季春’吃饭,我那天临时替了一个朋友的班儿,因我没跟夏禾说,他并不知我那天在那里打工,偏巧,那时你的室友陆晓涵正好内急,让我帮忙给你们端饭上桌……就这样,咱们可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
柳絮儿刚才见到蔚然时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听她这么一说,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柳絮儿有点印象了:“那,那他当时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您呢?”
蔚然凄然一笑,道:“是我,不想让他在同事面前觉得丢人现眼。”
柳絮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他竟是这么一个人,蔚然处处为他着想,而他却嫌弃自己的发妻,她的心在颤抖,感觉整个世界好似也在跟着颤抖,要坍塌了一般,她趴在桌上哭起来,一边抽泣、一边闷闷地说:“姐,我知道该怎样做了,对不起,对不起。”
黄昏时分,天黑得象一口倒扣着的锅,狂风暴雨加着闪电连同黑夜一起降临了。一场热带风暴正在登陆,它咆哮着,拼命撕扯着陆上的一切,仿佛要将它路过的地方通通摧毁成废墟一般。
夏禾伫立在窗前,凝望着门外的停车场,雨水哗哗地从玻璃窗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睁大了双眼,想从外面这个狭小的混沌世界里捕捉到他所等待的人儿。
他已经一整天没联系上柳絮儿了,她的手机一直关着,这让他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在这样一个恶劣的暴雨天,他不能不担心她的安危。
终于,那辆熟悉的黄色小车缓缓地驶入了他的眼帘,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急忙拿起身边的一把雨伞,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门。
当他拥着柳絮儿再回门的时候,由于风雨太大,他俩的衣服都已经被淋湿了半截。
他将雨伞在门口撑开,放到地上,又甩了甩身上的水,便忍不住冲着她大嚷起来:“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雨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要死,啊?!你成心想急死我,是吧?!”
要在以前,被他这么吼柳絮儿一定会感动得心头暖暖的,可是这会儿,她心里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自己,自己也对他爱慕到痴迷,而此刻,她却对自己跟他的爱有了别样的体会。
柳絮儿走进屋,坐到椅子上,呆呆地一言不发,裤脚处有水在嘀嘀嗒嗒地往地毯上滴,身子因穿着水漉漉的衣服而在发抖,她也不管不顾。
夏禾着急地问:“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她的嘴唇在不停地哆嗦,他不知她是因为受了凉而感到寒冷,还是因为受了惊吓而感到害怕,这让他更加惶惶然。
柳絮儿心里酸涩难耐,她掩面哭泣,道:“禾,咱们分手吧,我们没有缘分。”
“为什么?为什么?!”夏禾心下一惊,抓住她的膀子,着急地使劲摇,这让她不得不抬眼看着他。
她哭着说:“禾,我中午去见了蔚然,她都跟我说了,我感到很内疚,也很惭愧,我不想在你们中间横插一杠子,咱们还是分手吧。”
“她?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骂你?她打你了?”夏禾气咻咻地追问着,心里不禁怒火中烧,他恼恨蔚然当他面打一套绵软的太极,而背后竟然痛下黑手,坏他的好事。
“我倒情愿她骂我、打我,那样我会好受一些”,柳絮儿放开捂着脸的双手,目光散乱地望着他,眼里盈满了泪水,道:“禾,蔚然是个好女人,我比不上她。”
夏禾脸色铁青,他“扑通”跪在地上,将柳絮儿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道:“絮儿,你别吓唬我,我现在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否则,我死给你看。”
柳絮儿叹了口气,抹了抹眼泪,懒洋洋地道:“禾,我今儿实在太累,先去洗洗睡了,咱明天再聊”,说完,她用力挣脱开夏禾,起身进了卧室。
被柳絮儿冷落,夏禾心里难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越想越恼怒,觉着蔚然竟是这么一个两面三刀的人,昨天还说不想知道她是谁呢,可今天就把絮儿给约了出去胡说八道一通。
此刻,他眼前浮现出刚才的那一幕,絮儿在泪汪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仿佛是有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说的样子,这让他感到了揪心的疼。
一定是她羞辱了絮儿,絮儿才会这么跟我说话!妈的,你个臭娘们儿竟敢骑我脖子上拉屎,反了你了不成?!
想到这里,夏禾再也坐不住了,他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抓起门口放着的那把湿漉漉的雨伞,重重地推开门,冒着大雨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