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在臉書上貼作品、照片和文字,可是還是時不時有人問我:你是畫家嗎?你也用繁體字喔?期望看到你的作品,之類的讓我不知怎麼回答的問題。實際上現在的人都知道用一些社交媒體來交流,但是他們根本不用心去觀察和理解。作為一個有教職收入的畫家,我的確從來不焦慮人們會不會來買我的作品,反過來我也知道,假如我的生活真的會有依賴別人購買作品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深深地失望的。上帝的仁慈在於永遠不讓我們被試探,讓我們在不需要假設的世界裡互動,而可能試探我們性情的只有那些遊戲。
接連不斷的風雨讓茶室的頂上堆滿了松針,昨天終於有時間爬上去把松針吹下來,有些堆得厚的地方已經化作了土,積在金屬板上,需要用掃帚刷掉。正在忙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落在我頭上,是松果的碎瓣,大約是樹上掉下來的吧?繼續做事,又有一些落下來,抬頭望樹上,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猜到是松鼠在作弄我。這隻小傢伙一邊吃一邊吐,把松果殘渣滴滴答答地扔下來,因為落差大,聲響也大,瑪吉早就盯著它了,只恨沒有翅膀飛上去揍它。我當然是說笑了,我不會計較那一點點垃圾的,完成了基本的清理工作,我就爬下來了。
我給瑪吉拍了一張照片,她還在那裡一動不動盯著松鼠!松鼠在樹上唧唧地叫著,當然不是怕了她,好像說:接著玩!接著玩!我知道它就在開玩笑,讓我們跟它遊戲呢。
照片放在群裡,大家就議論關於樹的話題,上次我說過鄰居鋸樹的事情,大家還有印象,所以就繼續說。說到這些粗大的松樹,其實我還不能確定它們是什麼品種,儘管住了十幾年了,沒有專家幫我鑑定過,因為非常高大,從馬路上就可以當作一個地標,我可以判斷這是一種最高大的松樹品種,甚至有幾十年上百年的樹齡了。道理很簡單,我的房子是周圍最老的「地主」家,就是說周圍還是樹林的時候,這裡只有這一戶,等到開發商進來把周圍的地都拿去開發了,周圍的樹都被砍了建小區,而只有這一戶還是原來的尺寸,並保留了這些樹,所以年代肯定比周圍的五六十年的小區還要老得多。
比較遺憾的是我剛搬來的幾年沒有注意夏季澆水,有一株松樹有很大的一段枝幹壞掉了,只好鋸掉了。原來那一條枝幹把東南一角都蔭蔽起來,像一個巨大的罩子,擋音遮灰,非常重要的,可惜洛杉磯夏季乾旱的時候如果沒有補充水份,樹太乾了會斷裂,當時夫人說聽得到"啪!"一聲就一大片東西落下來,那天我在學校上課,只好打電話臨時找公司應急來鋸掉裂掉的部分,當時外面的馬路交通都停下來了。
經過那一遭,我可以說不計代價澆水了,同時也定期找人來修剪,來保證大樹的安全。有人說,樹可能比你活得久。聽起來好像說,反正你管不了那麼多,實際上,相對於自然的地老天荒,人的生命不過是一瞬息,而人所支配的錢更加微不足道,能夠給自然的生命增加一點點色彩,也算對得起這一瞬息了吧?也或者可以說,人生也不過是遊戲一局,看你捨不捨得罷了。
這幾天新聞熱點是有個老太太把一大筆錢捐給了紐約一所醫學院,讓學生們能夠免費接受醫學訓練,來造福人類。這筆巨款之巨,我來不及點一下,我也不會去點,但是正如我說的,所以我們一個瞬息的生命,錢對於自己就是微不足道的,不如拿出來灌溉未來。我這樣說話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高大上,我沒有那樣慷慨,因為我主要的成就並沒有得到認識變成財富,以我微薄的薪水,還只夠買來一點水給我的大樹,還有養好我的狗,心安理得享受逍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