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打开e-mail信箱,见大妹夏苗来了信,标题又是“女朋友”,他摇了摇头,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将她的信给删掉了。
自他离婚以后,转眼已近一年,身居加拿大的夏苗与国内的小妹夏青串通一气,热衷于给他介绍各种各样的对象,尽管夏禾已经跟妹妹们说过多次了,一概不予考虑,可这俩妹妹总是不死心,隔三岔五就发来一些女孩子的照片,还时不时把老母亲的话传过来教训他。开始时,夏禾还能耐着性子看两眼,主要是好奇心驱使,他想看看这些急着嫁人出国的女孩子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儿。他承认,里面不乏有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姑娘,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还一边看、一边冷笑,或者说是嘲笑,心里暗骂:这帮贱货,拿老子当搬运工啊。次数多了他渐生厌恶感,到后来他竟然连想看一眼的欲望都丧失了,见到俩妹妹的这种来信,他一概以“全杀死”对待,因他知道,若有急事,夏苗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的。
夏禾申请转身份没多久,他跟杰森的绿卡就批下来了。因为一直不受Johnny待见,又被志强压着无法出头,他便早生离去之心。默克尔公司虽然给了他不错的待遇,但他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不去了,主因是絮儿拒绝跟他一起去那边,他留在当地,就有机会可以与絮儿藕断丝连,他俩兴许还有重修旧好的可能。
夏禾的学术水平一流,又在业界名教授手下工作过,很快他就如愿找到了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高薪职位,待绿卡一到手,他便跳了槽。
跟絮儿断绝来往也有半年了,在这100多个日日夜夜里,陪伴着他的是无尽的思念,以及情到深处时的寂寞和孤独,他无法忘掉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那个他命中的克星,是他今生今世还不完的情债。
他将小刚的一张CD放进播放机里,选出那首“黄昏”,然后伸手轻轻一点,按下了连续播放健。凄婉的音乐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那如泣如诉的苍凉歌声震撼着他的心灵,也让他的心在跟随着发抖。他往后仰着头,懒散地将后背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双眼,然而,他合着的眼皮挡不住外溢的泪水,泪珠儿顺着双腮滑落,打湿了他的前襟。
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
黄昏再美终要黑夜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
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黄昏的地平线
划出一句离别
爱情进入永夜
这歌词,字字句句象锤子一般,重重地敲打着夏禾的心,他感受不到肉体的存在,恍恍惚惚间只有精神在飞驰,那个如花的笑靥浮现在眼前,久久不肯离开。
“絮儿——,我爱你!”
这声音冲不破他那紧闭着的喉头,便闷在了心里,一阵心酸袭来,令他忍不住“嘤嘤”哭出了声:絮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
一个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夏禾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要给絮儿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个“Hello”也好,他只要知道她还在就好,那样他就会有希望,就会有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叮铃铃”,电话恰在这时响起,他心头打了个激凌,因为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给他来电话了:是絮儿吗?难道我俩真的是心有灵犀?
他连忙伸手抓起电话,慌乱中碰到了一个水杯,里面的水倾撒出来,他顾不上了:“Hello”,声音是颤巍巍的,夹杂着他紧张的心情。
“是我啊,哥。”
“噢,苗苗啊,有事儿?”失望之余,又有点关切,怕是老母亲在家出点什么事。
“哥,看你,没事儿就不兴跟你瞎聊聊了?”
“我正忙着赶篇paper呢,你到底啥急事儿?”夏禾有点不耐烦,在他眼里,这个大妹一向热情有余、稳重不足,办事着急又毛躁,对哥哥的再婚问题,颇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味道。
“你那儿啥事儿也没我这事儿急,哎哥,我今早传给你的e-mail你看了没?怎么样?这个满意吧?”
“什么你就满意不满意的啊?我没空跟你瞎扯,没事我挂了哦。”
“哥——,你怎么回事儿嘛!这姑娘可是我跟小妹都看好了的哦,她是青青的中学同学,比你小9岁呢,没结过婚,人品一流,长得也一流,她目前在北京一家外企广告公司作总经理助理,很有能力的哦,听说她最近策划了一个展览,一下子揽下了三个大客户,光回扣就拿了好几万呢。”
“噢,条件挺不错嘛”,他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句。
“那是,我跟青青也不是白给的,给自己找嫂子,那还不得目光如炬。”
“嗬,三十多的人了,咋还没嫁出门儿呢?行了行了,你们的好心我领情了,这事儿咱就告一段落,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我的事你们就甭操心了,啊?”
被夏禾呛一顿,夏苗还是不死心:“哥,你可能没印象了,她以前常去咱家,见过你呢,人家答应跟你谈谈也是冲着小妹的面子,你可别让青青太难堪了哦,怎么说人家姑娘也不是挑剩下的往你这儿塞,你无论如何得给个回话,成不成的另说,青青把话都说满了,你好歹给个回话,否则,青青跟人家还怎么做朋友啊,你可不能毁了人家多年的友情。”
“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拿大哥去还人情债么?还非得逼着我就范是不是?”见夏苗啰嗦起来没够,他的声音不免越来越高。
“嗯,就逼你!你一定得给青青回个话,否则,我俩就不认你这个大哥了,你看着办吧”,苗苗也不让步。
“嗐,真是服了你俩了,那好吧,你再给我传一遍,上次那个让我给删了”,看这架势,他不退缩大妹今儿是没完了,夏禾只好权且让一步。
“啊?你是不是连看都没看呢?哥,你可真够呛,等着啊,我这就发过去。”
夏禾挂了电话,心情被夏苗给搅得乱糟糟的,跟她啰嗦了半天,口都有点渴了。他去冰箱搜出一听饮料,“啪”地一下起开,“咕嘟咕嘟”三口两口就干掉了,然后,坐在电脑前,再次打开e-mail信箱,果然见到了夏苗的来信,他寻思着,既然答应了大妹,出于礼貌,也看在小妹的情面上,还是给人家姑娘一个回话吧,毕竟这不需要付出什么感情,也费不了他多少工夫。
夏禾点开那个邮件,一个硕大的照片跳了出来。他漫不经心地、慢慢地上下滑动鼠标,将中心对准了那姑娘的面孔,当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占据了几乎整个屏幕时,他竟然吓了一跳:天哪,是,是絮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