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利箭1990”实兵演练迫在眉睫。
集团军司令部以所属摩托化步兵第199师、第200师为核心组成红军集团,以所属摩托化步兵第136师为核心组成蓝军集团,并将直属炮兵师、装甲师、高炮旅、通信团、工兵团、防化团、舟桥团、侦察大队、电子对抗营及野战第一九一医院(部分)分别配属给红蓝双方,模拟军与军规模的对抗演练。
红蓝双方人员配比为3:1。
从红蓝两军的配置来看,红军集团的构成以为未赴南疆参战部队为主,蓝军集团的构成以曾赴南疆参战部队为主。演习的目的是以演代练,以蓝军(参战部队)作为磨刀石,检验红军(未参战部队)的实战能力。
6月30日,集团军司令部正式下达作战命令。任志强所属侦察大队被一分为二,大队长李松林配属给红军,参谋长于勇配属给蓝军,战时番号分别改为侦察大队(甲)、侦察大队(乙)。
任志强作为五连的军事主官,因曾赴南疆参战,自然跟随参谋长于勇划归蓝军集团。
大战在即,五连全体官兵却都忧心忡忡。自打任志强请假去了一趟省城,回来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工作、生活和学习的态度十分消极,连胡子都不刮了,邋邋遢遢,这样一个年轻的军事主官,竟然多次在连队干部会议上表达了转业的念头,这是十分可怕的。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这关键时刻,其他连队士气高昂,指点员们纷纷写了请战书,此时的五连却静悄悄一大片,与战前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五连能不能冲上去?众人的目光齐齐地望向任志强。
任志强原本就是瘦高个,几天下来,他的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于勇组织召开的侦察大队(乙)连以上干部战前动员大会已经到凌晨3时,任志强始终是一言不发,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于勇看着眼前的这员爱将,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任志强,如今已经深深陷入了感情的漩涡无法自拔,毫无战场斗志,以现在这样的心态投入到演习当中,只能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
响鼓还需重槌敲,是该敲打敲打他了。
“现在我命令,大队进入一级战备,48小时内作好出发准备,后天凌晨3时准时开拔!”于勇下达了作战命令之后,补充说,散会后,五连连长、指导员留下。
散会之后,于勇扳起面孔,一脸严肃地对任志强说:“任志强,你虽然年轻,但你是在火线立功提干的老战士,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不希望你掉链子!我要你明白,演习就是实战,这次演习,我们蓝军是一块磨刀石,锤打磨练人民军队保卫国家经济建设的决心和能力,你的身后,是千千万万需要你保卫的老百姓,是我们国家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我要求你,立即扔掉你那点儿资产阶级的儿女情长,不要辜负了部队对你的培养,组织上对你的期望!”
面对于勇严厉的措辞,任志强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振作起来,作为一名军人,他可以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生命,但是,作为一名男人,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的是黄莺,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黄莺会背叛自己,但是,自己看到的事实,却又令他不得不相信,他委屈,他痛苦,他迷茫,却不知道该如何使自己解脱。
“任连长,现在距离演习正式开始还有48小时时间,以你现在的状态,无法指挥你的部队,就算是你上了战场,你的连队,你的这些兵,都将为你愚蠢的行为白白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都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狗日的,现在我命令,暂时停止你的职务,你下到一排一班当战士,由杨副连长代理连长,演习开始以后,我会要求杨副连长,让你第一个上前线,就是死,你也要给我死在战场上!”于勇怒火冲天,双眼像火一样地瞪着这个扶不起的阿斗!
“我服从命令!”任志强耷拉着脑袋,与指导员一起,走出作战指挥室。
“狗日的!”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任志强清楚地听到,作战室里于勇“啪”拍响了桌子,水杯应声落地。
一行眼泪,顺着任志强的脸颊,悄然滑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的任志强,多么想放任自己的泪水一次流尽啊,他要为国家效命,却始终无法唤起自己内心的斗志。
第六章
五连连部。
“任连长你好。”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你!”任志强抬起头,看到的正是钟华。
“是我,任连长,我现在是蓝军野战医院的护士长,负责前线救援保障,后勤处刚刚召开了战前动员会议,我听说,你被于参谋长留下来狠狠批了一顿,我就想等着见见你,跟你说句话。”钟华的脸上,流露出女军人特有的气质和芳华。
任志强这才想起,钟华也上过前线,救过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她的血液,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打了一个敬礼:“钟护士长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得了,得了,我不用你什么涌泉相报,你是英雄,英雄要有英雄的气度,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在战场上,展现五连的实力,打出五连的威风,想想我们有那么多牺牲在前线的将士,我多么希望你用一场胜利,来告慰他们的英魂!”
钟华一双清澈的目光,落在任志强的脸上,充满了关爱,充满了友情,更充满了期盼。在钟华注视的目光中,任志强羞愧地低下了头,他双手抱头,蹲坐在了地上。
钟华默默地坐在了任志强身旁,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地坐着。任志强内心深处翻江倒海,一时间,仿佛回到了炮火硝烟的南疆。一发又一发炮弹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从头顶上飞过,炮弹落处,血肉横飞,寸草不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忍受着蚊虫和蚂蟥的盯咬,睡猫儿洞,喝泥浆水,啃压缩饼干。
任志强身背双边带步谈机,从一个弹坑穿梭到另一个弹坑,向炮兵部队报告着敌军的坐标。他依稀记得,自己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伤,被战友们抬到野战医院时,一名胳膊上扎着红十字标志的女同志,和战友们一起把自己背上了手术台,后来,自己这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
任志强抬起头来,望向身边的钟华,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钟华的手,对她说,“钟华同志,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生命。请你放心,这次演习,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带领五连官兵,打出威风,打出战斗力!”
“任连长,我相信你!我们一九一医院卫生队,也一定像作战部队一样,不怕流血牺牲,完成演习任务!敬礼!”钟华站起身,挺起胸脯,给任志强打了一个敬礼,然后转过身去,迈着坚定的步伐,消失在任志强的视线里。
任志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昂首阔步地返回作战室,在于勇面前一个敬礼:“报告参谋长,五连连长向您报告,我连全体官兵誓死完成作战任务,请您收回——收回——刚才说的话!”
“我说的什么话?”于勇瞪着任志强,严厉地问。
“收回停止我职务的话,我要求以指挥员的身份指挥连队!”任志强不卑不抗。
“你现在想当连长了?没门!我告诉你,军令不是儿戏,晚了!狗日的,滚!”于勇怒气冲天,背起双手在作战指挥室里踱着步。
“我不滚,我要求指挥连队!你不恢复我连长的职务,我就不走!”任志强笔直地站在原地。
“狗日的……”
第七章
华北某地。
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利箭1993”实兵演习正式拉开帷幕。
红军作战指挥室,总指挥下达了第一号作战指令。
令:
集团军电子对抗营实施不间断的电磁干扰,务必阻断蓝军之各级通讯,瘫痪其指挥系统。
随即,下达了第二号作战指令。
令:
摩步第199师第595团、596团、597团,配属装甲第22团从左翼突破,实施主攻。
摩步第200师第600团,配属装甲师第23团从右翼实施佯攻。
炮兵师实施抵进射击。
摩步第200师第601团、第602团,装甲师第24团为军预备队。
蓝军作战指挥室,气氛异常紧张。
在遭受红军强大的电磁干扰之后,军至师的通信联络,先是被阻断,恢复后再遭阻断。
为阻止红军的强大攻势,蓝军工兵部队已对沿途之道桥实施爆破,同时,防化部队在沿途设置了染毒地带。但每一位参战指挥员的心里都清楚,这些作为无非是给红军的进攻制造障碍,延缓其进攻节奏罢了。作为军人来讲,虽然每天都在喊着“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和“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些口号,但是,红蓝对抗的结果必然是一方胜一方负,况且,蓝军的兵力较之于红军只有其三分之一,无论红军也好,蓝军也罢,都是从一个部队里分出来的兵力,平时在一个锅里吃饭,彼此对各自的家底一清二楚。
这一仗,蓝军并不期望能够打赢,对于他们来说,输掉这场演练是必然的,但这决不意味着他们就要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即使输,也要输得悲壮,输得理直气壮,至少,也要拼掉对方一个主力师的兵力。如果演习的最终结果是蓝军惜败,红军惨胜,那么对于他们来讲,就是胜利了。
面对红军逐梯次的电磁干扰,蓝军的通信保障部队先后三次实施了反干扰措施,但仍然无法恢复通信畅通。蓝军指挥员背着双手,在指挥所里来回踱步,一筹莫展。
侦察大队!关键时刻,蓝军指挥员想到了侦察大队,他一拍桌子,对通讯员说:“快,去把侦察大队于勇喊来!”
“报告!”于勇一边报告,一边走进蓝军指挥所。
“我方从军至师一级的通讯联络,遭到红军强大的电磁干扰已经瘫痪,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恢复通信联络,你来看,这是军指,这是师指,这是三个摩步团的团指,你有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通信联络?”在1:50000的作战地图前,指挥员征询于勇的意见。
“目前来看,红军是对咱下狠手了,他们的电磁干扰功率比我们强大,无线通信和接力通信要想恢复是很难的,我想,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利用有线电通信联络构建起战时通信网络。第二个办法,是……”于勇欲言又止。
“第二个办法是什么,你快说!”
“派出一支小分队,潜入红方指挥中枢,对其进行破坏或反干扰。”
“反干扰?”
“是的,反干扰,找到红军的电子对抗营,干扰红方通信系统,使红军陷入混乱。”
“你这两个法子都不错,但是要找到红军指挥系统谈何容易?”指挥员问。
“你看。”于勇指着摆放在面前的军用地图,对蓝军指挥说,“根据演习规则,要想取得这场胜利,一、我们必须摧毁敌方70%以上的有效兵力,二、摧毁红军的指挥系统。这两个条件具备其一即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红军对我方实施干扰,其电子对抗部队为了达到最佳干扰效果,其部署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尽可能地靠近我方,另一个,就是占据制高点,在这个区域内,487高地和531高地最符合条件,而根据我的判断,531高地的可能性更大,我建议派出两支小分队实施突袭。”
演习总调室。
军区沈副司令员在集团军一号、二号首长的陪同下,端坐指地在挥室中央。
“现代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打得就是信息战,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嘛,我看,红军的战法是对路的,先破坏对方的通信系统,从而瘫痪其指挥系统,使之成为聋子、瞎子,使蓝军像陷入混乱,这仗打得有点意思,有看头!”沈副司令员对红军的战法予以充分肯定。
“是啊,下面,我们就要看蓝军那边怎样应对了!”集团军一号首长说,“从兵力配属上,红军比蓝军多出两倍,并且,红军还配属电子对抗营,这就导致蓝方的通信指挥系统先天不足,但这并不意味着,蓝军就处处被动,处处挨打,毕竟,蓝军的许多官兵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对战争的理解,比红军应该更加深刻。”
“对,战争是一门艺术,在这个艺术的舞台上,伟大的艺术家,总是能够弹奏出美妙的音乐。”副司令员说。
蓝军出发阵地。
“报数!”任志强下达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好,勇士们,我们九个人,将要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秘密抵近,找到红军的电子干扰部队,并利用其电子干扰设备实施反干扰,这是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大家有没有信心?”任志强进行出发前动员。
“有!”战士们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