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年大米的收成如何,稻粒的晾晒可以说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它们的快速干燥才会让之后的鼓风脱壳成品一气呵成。靠天吃饭的手工农业方式,天气起着绝对的左右因素,因为盆地的雨季也在这炎炎夏日里。 给力的烈日天里,暴晒在太阳下的稻子每天得至少翻一两次。可是盆地的夏天,太阳就如同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有时候眼看着滚烫的天边突然乌云涌起,天色开始变暗,霎那间狂风刮得树东倒西歪,耳畔传来隐隐的雷声,飞沙走石的空气里也可以闻出雨水潮湿的味道。这时候,各家各户就如同警笛拉响大敌当前,全家老少立刻全员出动,争分夺秒紧锣密鼓的抢收晾晒的粮食。如果哪家动作快先收完了自家的,定会毫不犹豫地帮着同院子的别家一起收,大家齐心协力热火朝天地抢先在第一滴豆大的雨点落下之际,神速地清空了晒坝上几分钟前还铺得满满当当的稻粒,只留下一个干净清爽的院坝,任由雨水哗哗地冲刷。几分钟前还人声鼎沸喧嚣热闹的院子,随之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躲回家里,享受这暂时的凉爽和休憩。天地间于是乎就只剩下在青瓦屋檐间连成片的白茫茫的暴雨和时远时近轰隆隆的雷声。
四川盆地夏天的暴雨,有时候会连着下个几天几夜,仿佛天荒地老永不停歇。没法出门,打着伞在小院里淌水也会玩腻味。家里面除了唯一的电器---一个破收音机可以稍微解解闷,就只了剩下那些冗长而烦心的暑假作业。在屋子里如同无头的苍蝇晃来晃去无所事事,有时候感觉自己无聊的都已经发霉了。妈妈看见了,就开始教我编麦秆辫子。小时候没有什么手工作品,如果非要找个来充数,可能就是这些在雨天编织的麦秆辫子们。晒干了的麦秆,纵向剖开成三片,泡水变软后,就可以开始像编女孩子的辫子一样编织起来。从最初的歪歪扭扭七翘八拱到逐渐掌握技巧可以接近大人编的那般平整规则,给了当时小小的心灵不可多得的满足感。特别是当妈妈把我编的辫子卖给了收购商换成了钱 (虽然知道卖不起啥价因为一看就是小屁孩的粗制滥造),那种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能替家里分忧的自豪和成就感,甭提了!辫子越编越长,长到拖地的时候,就可以松松垮垮的卷起来一圈一圈绕在左手臂上,这样可以方便地各家串门。还记得那些淅淅沥沥天阴阴的日子里,和一群妇人小孩们围坐在门口,就着或明或暗的光线,一边编辫子一边听着大人们闲聊着人间烟火里的家长里短,一边还要不时地拍打脚上一刻不消停的蚊虫们。这样的日子踏实而悠长,仿佛手里编着的麦秆们一样,真的以为可以天荒地老地无限延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