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邻居家有一块木制网球拍,他家大女儿经常穿白衣白裤去打网球,美而优雅。那时我心中有种莫名的向往,世上还有如此美妙的运动?后来,文革来了,与风资修同义的网球消失了,但网球的高贵和气质存于我心,期待着可以打网球的一天到来。
搬到亚城后不久,在EAST COBB YMCA开始健身。每次经过壁球房时,都会被打壁球的老美吸引住了,玻璃房内,两将对垒,快速勇猛,刺激精彩。渐渐认识了他们,两个热心老美比尔和罗伯特带着我打了起来, 这样每星期打,一打就是多年。。。
而我依然憧憬着网球,买了网球拍和装备,对着网球场的绿色练球墙击打起来。某天,一个陌生的老中经过,他停下看了一会,问我是中国人吗?我点头,他就进场热心地给我做示范,如何正手和反手击球。他叫吴军,我的非职业网球生涯由此开始。
当时,美国的山普拉斯和阿加西称霸世界男单网坛,随着他们俩在21世纪初相继退役后。瑞士的费德勒、西班牙的纳达尔和塞尔维亚的乔科维奇陆续统领世界男单网坛,被认為是網球史上的黃金年代。每年四大满贯赛事是全球网球界的盛事,一月的澳网、五、六月的法网、六、七月的温网和八、九月的美网,也成了我们这些网球爱好者的视觉盛宴。
工作之余和吴军打了几年,手感和球技也上来了。在网球运动中,若想充分发挥自己的水平,完全沉浸于运动的快乐中,最好发现与自己水平相当或比自己高一级的对手对抗。打网球的乐趣还在于学习和提高,当你通过一定时间的积累,俗称球龄。这时候,由球龄带来的球感,进入了一个比较自如的状态,痴迷就伴随而来了。
后来,我加入了美国网球协会USTA,该组织拥有建在纽约的比利·简·金BILLIE JEAN KING国家网球中心,并运营四大满贯之一的美国网球公开赛US OPEN。作为一家拥有超过 700,000 名会员的非营利组织,USTA 在大多数地方都有针对初学者和职业之间的成人技能水平的联赛。美国网球协会为非职业选手制定了1-5级评级标准,6级为职业选手,6.5-7级为世界级职业选手。我在3.0-3.5级之间,仍在努力进取,希望球技越来越好。
海睿圣网球中心HARRISON TENNIS CENTER 是美国网球协会旗下的一个网球俱乐部,有16个正式比赛球场和8个匹克球场。每周一、三、五上午提供55岁以上的会员打混合双打循环赛场地。由于离我家不远,加上设施优良,便成了我每周必去打卡之地。我们这个网球群有三十来人,都是老美,只有我一个亚洲人,一回生两回熟,我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再说我的水平在绝大多数人之上,所以他们非常乐意我的参与。
不过,我最享受的还是男子单打赛,享受那种在变化多端的球技中, 满场疾跑大力挥拍击球的感觉,享受那种在强对抗后大汗淋漓的体内外清彻之感。每次男子单打赛都要持续两个半到三小时,对体力和耐力都是一种挑战和考验,这也是我最享受的锻炼境界。每次打完后夜晚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后又元气满满了。
我有两个单打好球友,他们的名相同都叫大卫DAVID。由于他们年龄不同,我在手机里输入他们名字时,分别称老大卫和小大卫。
小大卫出生在德国,父亲是美国白人,母亲是德国人。他7岁时随父母迁回美国,然后一路读书直到大学毕业,现在在麦瑞亚塔DOWN TOWN的公司工作。他今年才三十岁,瘦脸庞,蓝眼珠,棕色头发。瘦削的身材比我高小半头,场下举止斯文,健谈。每次我和他约,他都提早到场做暖身运动,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小大卫只要一到场上,就像只羚羊一样地满场奔跑。虽然我打的球落点多变,前场后场,左区右区,但他太能跑了,总能在第一时间跑到击球。相反,他打我时就像对待他的同龄人,完全没有一点敬老之意,逼得我和他一样满场奔跑,只好在奔跑中打出刁钻球让他失分。毕竟我比他多打几年,经验自然比他多一些,所以我和他对打往往是赢多输少。
网球赛每打到单数局结束时,有至少90秒的休息时间(BREAK),每打完一盘时可以有更长的休息时间。我和小大卫会在BREAK时或比赛后闲聊。我们聊美网、温网、法网、澳网等四大满贯,聊三大天王费德勒、纳代尔、乔科维奇,聊已在迈阿密的足球巨星梅西、年薪七亿美元的姆巴佩,聊NBA巨星勒布朗、约维奇、科瑞,聊德国聊中国聊美国。。。他显然具备大多数美国人所没有的国际视野和知识,我们很聊得来。
老大卫的经历则很有看点。他身高约一米八五,高大匀称,头发花白,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标准的美国知识型老白人。老大卫比较寡言,喜欢边打球边思考。他年龄和我相仿,除了跑动不如我,在正手抽球和反手削球上都略胜一筹。他的弱点是球风虽猛但失误也多,所以,我往往打底线高长球来得分。老大卫的球龄很长,从高中时就开始打网球了,因此他的基本动作都很规范。
在某次比赛后,他告诉我,他高中时正值越南战争陷入困境。六九年他高三,上半年就与到学校招兵的海军签约,五月底一毕业就去了海军。为解决越南战争美军兵源不足的问题,当年的十二月一日,美国政府开始实行征兵抽签乐透,抽到与他们生日相对应的随机号码的高中生会被派往越南战场,而正在就读的大学生不在征兵抽签范围内。
幸运的老大卫被分配担任电脑操作兵,随着大型导弹巡洋舰舰队遨游各大洋。长达六年半时间里,他去过挪威、英国、比利时、法国、葡萄牙、西班牙、希腊、意大利、澳大利亚、日本、韩国、新加坡、菲律宾、古巴、沙地阿拉伯、阿联酋、卡塔尔等国,可见美国的海外基地分布有多广了。
当他的高中同学正在越南丛林里苦战的时候。老大卫却遍游世界,每到一个港口,品尝当地美食,浏览名胜古迹,空时还可以打打网球。但老大卫是个读书人,心心念念想去上大学,最后老大卫决定退伍。那时正值七五年越战结束美国战败,他又享受了美国政府为退伍军人支付学费的福利进了大学,完成了四年大学课程,毕业后进了电脑公司,妥妥的人生赢家。试想如果他不去海军,就可能会被派往越南,那就是另外一种人生了。
去年中,我又认识了克瑞斯CHRIS,他大约五十岁左右,中等个白人,结实精干。他是大学教授,平时时间比较灵活,我们会每周打上一两次。他的球龄有三十年了,球虽不凶猛,但很全面,前后场都能迅速覆盖,尤其是打得一手出色的网前球,令我的回球经常被截。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好爸爸和一个好儿子。他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个读大学,一个在高中。他的父母年事已高,他把他们接到他家一起生活,伺候了两年,他父亲在去年初去世了。他的母亲89岁,行动不便,前几个月在家摔了一跤,还好没有骨折。但在医院待了两星期,现在每天由他和她太太一起照顾。
原来在国内时,我们受到的是这样的教育,美国孩子18岁就会被赶出去,父母年纪大了就进养老院,子女是不管的。没想到克瑞斯是一个孝顺儿子,与老父母同吃同住,悉心照料送终。在美三十年,认识了很多美国人。知道老美的家庭观念其实是很强的,18岁的孩子因各种原因未独立而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大有人在,每年的感恩节或圣诞节,在不同城市工作生活的家庭成员大多会飞回老家与父母和兄弟姐妹团圆。
去年上半年在海睿圣网球中心打球时还遇见多米尼克Dominic,一个热心的白人老先生,他邀我每周五晚上去他组织的网球群打双打循环赛。他的群里三分之二是中青年,好手也不少。老先生每周五晚七点准时到场,一盒大号披萨,一瓶红酒,是他的每周必备。老美们喜欢在结束时到亭子里吃披萨喝红酒,三三两两聊天,充满乐趣。不过,老先生可是每周都要破费来招待他的球友们的。我很知趣,从来都是吃过晚饭再去球场的,既不白吃披萨也不白喝红酒,总觉得吃人家的有点揩油的味道,不符我的性格。群里有两个俄裔美国青中年,看上去有点冷漠高傲,但每次休息时必去亭子里吃免费披萨喝免费红酒,边吃边用俄国话聊天。我在美国见到的俄国人好像都有点什么毛病,不像老美那样坦诚、友好、幽默。
上周五打完比赛后大家散了,多米尼克一人坐在亭子里,喝着红酒吃着披萨,我过去和他聊天。我们很熟了,经常互相开玩笑。他开心地告诉我,他76岁了,退休前在达美Delta航空公司做工程师,一干就是几十年却从未跳槽。
达美是目前世界上第二大的航空公司,拥有80,000多名员工,在世界500强中名列第69位。我的公司在2015年时做过达美纪念馆项目,那年我去过好几次位于达美总部的现场。
多米尼克说,2008年破产重组后,达美迅速恢复元气,每年营业额大幅增长。不过,由于退休员工越来越多,达美航空公司在2013年停止了为退休员工支付养老金的项目。所以,2013年以后退休的员工只能在401K账户里享受雇主的供款。但多米尼克每月仍收到达美支付的一千多元养老金,加上他的社安金两千多元,每月有四千美元,他太太也有一千美元养老金,每月家庭收入五千美元左右,在美国算是幸福的退休老人了。作为一位热爱网球的老人,他每周都会举办网球派对,多年如一日,自掏腰包提供酒食,与球友们同娱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