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风雨加交,但我还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地到天微亮才起来。
早上我基本上是不吃饭的,一是没胃口,二是想节省时间。有这煮水泡饭功夫,还不如趁早上起来人清醒,多赶点路。
在快速地经过剩下的半段面向太平洋的开阔地后,进入了一个峡谷,我想这下是安全了,但没想到,就在这个峡谷中,我经历了整个 750 英里路段的最危险的时刻。
一路上,我时刻提醒自己,这片区域是太平洋坟场,所以在面向太平洋的开阔海域时,总是尽可能的快速通过。因为这儿常常风云突变。开阔水域的风浪会比峡谷中的大。可是今天,真正的危险却在这峡谷中。
事后我想了一想,也许这是我应得的,因为当天上午进入峡谷时,一点风也没有,我踩 Mirage Drive 踩得实在是累啊,于是就自言自语起来,抱怨上天为什么一点风也没有,还一边踩 Drive,一边语出不敬地啰啰嗦嗦地责骂个不停。当时正慢悠悠地行进在四英里宽的峡谷中,没想到半个小时后,突然起风,二分钟不到,就从微风变成了狂风。感觉不对,赶快往离自己近的岸边靠去。心想岸边有山遮挡,风应该会小些。也许像以往一样,可顺利找到避风港湾来躲避这突然而至的狂风。
一边往岸边赶,风速一边还在增强,按经验,估计当时有 45 英里每小时的狂风。风是侧风,往岸边靠去时变成了逆风,靠自己人力踩绝对是靠不过去的,我只能稍微张开帆,斜靠过去,但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也差点出事。
因为 Hobie TI 是个休闲的带帆的 Kayak,并不是在这种恶劣天气中用的。它的帆太靠前,舵又在远远的尾巴,这样在侧风大到一定程度,这 Kayak 不往前走而是在原地打转!这在狂风中是很危险的,我快速地调整帆的张开程度,让 Kayak 往前走又不至于打转。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我想靠岸,但就是靠不了岸,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用脚踩 Kayak 来辅助靠岸,也是不行。狂风从岸边的山坡上呼呼地吹下来,岸边的风一点也不比峡谷中的小,甚至更大。因刚才用力过度,现在有点脱力,我想稍微休息一下,一放松,Kayak 快速地被风向峡谷中央吹去。
当一个接一个的大浪把我的 Kayak 压在水下时,我在想,难道这儿是我的终点,今天我的生命要交待在这儿了?
我再次稳住 Kayak,放眼望去,发现远远的左前方有条大帆船在岸边行走,似乎在慢慢地靠岸。我想这一定是条本地的船,他们知道哪儿风小,哪儿可靠岸。于是我像抓到救命稻草样,重燃希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风力与人力并用,向那条大帆船处靠过去。
终于,慢慢地靠近了岸边,风也渐渐地变小。我逃过了一劫,感谢那位本地人。经此一事,无论再无风,无论我再累,我都不敢抱怨自然界,更不用说责骂。我觉得自然界是有灵性的。古代没有高科技,没有天气预报,没有 GPS,那时候的人们拜天拜地,拜河神拜海神是有合理的原因的。我们现代人没经历过他们的时代,不能以为他们这样做是愚昧的。如果这样想,愚昧的也许正是我们。人类只是自然界的匆匆过客,人类来之前自然界就在了,人类总有一天会消失的,消失时自然界仍在,我们懂得多少自然界的东西?
到达岸边时发现这儿是个小港湾,风浪小。我下锚休息了会,看看周围环境不错,准备在此过夜。于是点火做饭。吃完饭后,发现峡谷中的风已变小了,我觉得这风会越来越小,现在天还早,也才午后三点左右,我应再出发的。
于是拔锚出发,先顺着岸边走,待风越来越小时,再往水中央靠过去一点住前走。这样又走了十多英里,已近晚,天渐渐变暗,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今天够了,不想再在风浪中折腾了,那就找个地方过夜吧。
找到地方后抛锚刚准备过夜,发现风又变小了。现在天还有点朦朦亮,这么早睡有点不甘,那就再出发,多走几里路也是好的。俗话说,赶早不赶晚。万一今后发生点什么事,我还有时间处理,不会影响我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目的地。
再次出发,又行进了三到四小时,这时已到深夜十二点多,风又变大了起来,不能再走了。于是掏出手机,用 GPS 在左前方找到一个看似还好的停泊地,又花了半小时赶过去。摸黑赶到后,下锚支帐篷睡觉休息。
本应该是倒头便入睡的,我实在是太累了,但怎么也睡不着,周围不停地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尽管当时风浪不小,浪打 Kayak 总会有声响,可当时发出的声响不像是自然界的声音,倒像有人拿着水瓢把水哗哗地淋在 Kayak 头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于是偷偷地在帐篷边缘掀起条缝,那奇怪的声音嘎然而止,没了。我拿起手电筒,周围照了一圈,除了岸边的石岸,松树,一些奇形怪状的冲向岸边的树干,与那些起伏的海水,什么也没有啊。
于是试着再次入睡,但那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当我鼓起勇气,伸出头去看看时,声音又没了,缩回来想睡觉时那声音又起来了。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我想今晚在此我是铁定不能睡了,于是拔锚起航,想往前再走段路,然后另找个下锚地过夜。
离开抛锚地往前走,发现外面风浪挺大的。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再加上我实在是精疲力尽了,这种情况下在陌生的海上航行是很危险的。可附近又没有合适的下锚地,我真的无处可去。
”当黑夜变得无边无尽时,请记得有我在旁 (When the dark night seems endless
Please remember me)“,这时我心底突然又冒出这首诗歌,我也自言自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无路可去,我还是回去吧。
于其说我在自言自语,不如说我在同谁讲话,在同谁商量。当时我似乎感到,也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有人在我右后侧,就坐在 Kayak 右边的帆布上,我在同他/她讲话。
转了一圈后我又回去刚才离开的地方。在回去的途中,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具白生生的像尸体一样的东西,驾 Kayak 靠近看看,应该不像,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到刚才离开的地方下锚,支起帐篷,然后我站起来,双手抱拳在胸前,非常虔诚地一边作揖,一边转圈,一边说:
”我黄夏今天路过此处,实在对不起,打扰了,我只求在此露宿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再不打扰。多谢多谢“
一遍中文后,再来一遍英文,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爱咋咋地,豁出去了,倒头便睡。
早上醒来,天还在下雨。冒雨在这样无边无际的海天中前行
胡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发现胡须,比头发生长的速度快多了
天快黑了,我还在赶路
对,天快黑了,我还在赶路
这是我今晚最后的下锚地。
今天的图片少,一是因为有些照片为尊重,我不想贴。
二是因为一路来我犯了个错误。我是带了 Insta-360 运动摄像机的,但摄完后按关机键,要等好长一会它才能关机,为了节省时间,尤其风浪大时,要快速关机,于是我就直接把电泄拿出来再放进去,这样可即刻关机,没想到这个动作把许多非常难得的辛辛苦苦录下的录像全毁了。我真的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