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北京刚刚让枝头挂了彩,又生了嫣,夏天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特别是2020年的春逗留得极短,一个猛子扎进去再一露头便要告别了,几乎是前脚桃李花刚露了几天的笑颜,后脚一股股热气便跃跃欲试地争先恐后地登场了。
当时虽然疫情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北京已经开始有序地慢慢地开放了超市及堂食。但街头巷尾捂在口罩里面的人们还是对疫情的阴影恐惧不散。特别是五月末热浪初试北京城的时候,尽管人们把长袖也换成了短袖。长裤换成了短裤。但与之不符的是北京城大街小巷上走动的人们,还是没把那厚厚的N95口罩摘掉,那个硕大的口罩眼下还像人们的保护神一样。大街上只要是听到有人不自觉地摘下口罩来咳嗽两声或者打喷嚏,就会招来那些脾气不佳之人的骂声。疫情潮退的脚步迟迟不见尽头,当时所有的人心里都好像憋着一股莫名难忍的无名火一样。
此时正好在一个蔬菜市场里,偏偏有人摘下口罩不光咳嗽了两声,还拧着把鼻子,又甩了把鼻涕。也正好有一个街边遛狗的中年人路过,直瞪了一眼他嫌还不够,瞅着他的样子不像一个北京当地人。便又指桑骂槐的一边骂着自己的狗,一边旁敲侧击地敲打着这个甩鼻涕的人:
“唉……唉……谁允许你小子偷换跑道了?你他妈这只剥了皮的蛤蟆,竟敢上高速公路,不光祸害这跑道,更污染这天底下明晃晃的好空气。怎么你们家三亩地偏偏长就你这么根葱来?”
这话音虽不高,但那捡骂之人自然是耳朵不聋。因为那咳嗽的余音,还没有完全散去,那鼻涕的影子还新鲜的印在地上。面子上自然过不去,便冲着那遛狗的人走去,并使劲地一个猛子拉开了口罩,嘴巴上的势头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日头底下从不收无辜的魂,死一两只蛆,那才叫为民除害呢。只有夜路走多了的人,才会担心遇见鬼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家狗都知道见了横山躲着走,你也不看看老子是不是吃素的?“
俩人就这样各不相让,最后还真为此动了手脚,惹来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有人叫好,有人喊无德。这事最后还闹到了派出所里。后来证明那摘掉口罩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病毒携带者。才算还了那人一个清白,只是在疫情期间擅自聚众斗殴,虽没犯法,但却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两个人又都各罚了一百五十块钱才算了事。
这事情就发生在雨辰舅舅家居住的小区附近。那天舅妈正好下去买菜偏偏遇上了。又都收进了眼里。尽管自己是看客,但长久以来积聚起来的怨气和委屈也就势一起涌上了心头。心里的火一旦被点燃。回来便跟舅舅大声的嚷道:
“今天怎么净遇上难堪的人,本来就天热,肚子的火气更热。就剩我没脾气了。”
“说不让你赶在这个点儿上去买菜,你偏又闲不下来。“
这是雨辰舅舅的声音,只是这话没有降火,反倒把舅妈的火给直接勾岀来了。舅妈本来嘴巴就碎捣,又赶上肚子里窝着一盆火,便就趁着这事数落起心里的怨气来:
“我每天钟点不差的买菜又做饭,吃完了饭又像保姆一样的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碗筷。我这个保姆也当得太名不虚传了。就只剩下没收到一分钱报酬的份儿了,我瞅着自个儿都冤得慌。这世上就差有六月雪了,活得真累啊!”
舅舅一听连忙把雨辰房间的门关上,小声的回应道:
“你怎么这些日子张口闭口就是保姆长保姆短的,你这不是把自己都说低了吗?这个家谁又不在你之下呢?谁又敢在逾过那瑶池一步呢?除了…… ”
他欲言又止,两个人都知道近来雨辰的听力大有进步,但总是不确定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了。所以凡是有带刺的话,都会做小心的低声处理的。
“除了什么…… 这个家混到时时刻刻都唧唧索索的,我真受够了。你让我把话说完,人家谁的保姆不名码标价?我倒好除了辛苦,还是辛苦,就没剩下其他的了。直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一点溜过手缝的钱呢。再这样下去没病死,倒先气死了,我这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只剩下自己吞了,光替别人做嫁衣了。“
舅舅知道今天老婆的弦外音太明显,连忙用手来拉舅妈的衣角,示意她到另外一个房间去说,正在拉扯间,有声音从屋内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只见雨辰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雨辰穿着一身长衣长裤站在了门前。
“舅舅舅妈 “
他叫了两声,又撇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顿了一下又说道: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为我没少操心,我也亲眼看到你们自从我来之后,怎样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照顾我,我现在的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听力也在慢慢地一点点好起来,实不相瞒,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想说的是,你们的付出我都收到了,特别是舅妈为我付出的辛苦,我已深记心里。我想你们俩的岁数已不年轻了,我再在这里打扰下去,我深感不安。所以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早上我就搬岀去住,至于……”
一听到这话,舅舅脸上有点儿过不去了,连忙上前拉住了雨辰的手说道:
“你舅妈发几句牢骚,别往心里去,女人嘛,长发长见识短,嘴巴上又没个把门的。你做晚辈的,别跟她一般见识。你的身体虽说恢复得越来越好,但这样急急忙忙的换地方,说走就走,肯定会对你的病有所影响。你妈不在了,我就是你在世的亲人。另外这里离医院又顺道儿,虽然也不近,但轻车熟路的不用倒车。你换了地方,势必医院也要换,你现在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换医院呀。”
只是这话音未落,舅妈便说话了:
“至于……什么?小辰舅妈今天也不怕你挑我的刺了。舅妈今儿偏要认真一回了。即然好话赖话全都让你听到了,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也看到了,你舅舅家如今穷得只剩下我们俩这有数的退休金了。多也不要紧。镰刀壁上挂,你也知道这个家,偏还有人正张着嘴巴等金下肚呢。”
“舅妈你别再说了,虽然我耳力不好,断断续续的没有都听全。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明天一早上就到银行去,看看把我名下究竟有多少钱?然后把那钱也整理一下,让阳阳给我一个银行卡的帐号。我会把那钱如数做打给他,你们放心这钱只会多不会少的。”
只是雨辰这次在舅舅舅妈面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您了,而且用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