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六月份在北京(6)

和亲朋好友聊天, 大家都不怎么看好未来, 都感觉日子越过越穷。一个亲戚今年55, 退了, 才5千不到的退休金。同一个单位同岗位, 去年退的还有7千呢。高额退休金的时代过去了。没被降薪降退休金的, 也因为物价越来越高而感叹自己变穷了 。高铁在我回去那天全面提价, 原来也不便宜, 现在更贵, 几年前挺爱旅游的亲戚现在猫在家里。出去吃饭明显贵了, 团了个鱼头泡饼然后上大众点评拼命给鱼头点赞, 也要180块, 就这一道菜的价格。不过我认识的都是普通人, 再往上那个阶层是不是也觉得钱包缩水就不知道了。 前几年国家富裕的时候, 亲戚里也没有一个退休金超过2万的。平头百姓也就一万不到。有时在咱这个城里看到赞美国内高度发达的歌颂文章, 依据之一是亲属朋友退休金三万, 由此畅谈崛起论, 底下回帖总有不服气的, 然后就是嘴仗, "你们就是见不得中国崛起可是中国就是好来就是好"…我觉得没什么可争的。三万退休金的一定不是平头百姓, 这个有国家规定是一目了然的, 什么级别什么退休待遇, 一看就知道。一个正厅级干部退下来也没有三万。你说你家老爷子退休金三万八, 那你也一定是吃肉的。你亲戚退休三万, 那你就算没沾上他的光吃到肉, 你也是喝汤的。说白了都是得到了利益的人, 虽然你自己可能不承认, 还非要站队劳苦大众。既得利益者赞美给他利益的, 无可厚非。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着好处不办事, 不到国外来当agent宣扬你赞美你, 那才白眼狼呢。可是赞美的同时, 也要看到没有得到利益的大多数。眼里要有别人的痛苦, 要能领悟到你碗里的肉和汤是大多数人供养给你的, 如果看不到, 或者只看到西方的不公看不到你赞美的那个国家更不公(看见了也装没看见), 那就是良心大大的坏了。如果你也不是什么既得利益者, 普通小老百姓跟着起哄, 本来就是你该得的利益被剥夺了现在发回半根骨头就让你感恩戴德的到处宣扬赞美, 给你两个大子儿你就让人抱着啃, 那就不只是良心, 连脑子也大大的坏了。

楼下超市卖的蜜桃, 看着特诱人, 闻着也特香。忍不住买了一个尝尝。又酸又涩。一个桃, 人民币12大洋。



最便宜的樱桃25块钱一斤。除此之外大部分水果都比较便宜, 蔬菜就更便宜了, 月薪六千在北京吃饱吃好没问题, 只要没房租或房贷。可大部分都有住房的开销。即使世代北京人, 如果没赶上拆迁, 依然有不少80后90后背负着高昂房贷。我亲戚里就有几个。外地来北京奋斗的负担就更重了。楼下的房产中介, 好的时候一个月收入超过一万, 与人合租三居室,一个房间月租金三千, 跟我说北京的房子再怎么降他也买不起。对于没有房和车压力的, 一个月哪怕收入只有五千, 在北京的生活也特别惬意舒服。这批人大部分是退休人士, 只要没得病, 没有子女啃老, 是最滋润的一个群体。那他们也对现状不满, 因为5年前他们更舒服。生活水平下降是每一个人都切身感受的到的, 更别提这5年被可着劲儿的折磨。老百姓对现在当政的那几位, 不可能没有看法。

多年的封闭和宣传对人们的认知还是起了作用。亲戚中不是公务员的担忧岁数大了保不住饭碗, 其实才33岁, 几年前开始到处打听出国的门路, 中介不是要价太高就是特不靠谱, "上来先要一百万中介费, 能不能办成也不知道。" 跟我打听加拿大咋样, 象他这样的去了行不行, 我说当然行了, IT, 大厂, 以前也去美国出差, 技术没问题, 英语也不差, 他总要打断我, 忧心忡忡的问一句加拿大安不安全, 会不会走路上挨枪子, 反复问了好几遍。我说你哪儿来的这印象, 又不是没去过美国, 他说开始也是不信的, 可老有人这么说, 听多了心里也疑惑起来。还有的和我说想出国, 为了孩子, 可是北美欧洲一是距离太远, 二是饮食习惯差异太大, 我说那就去近一点的, 泰国马来西亚适合华人口味, 也都有很好的国际学校, 对方惊呼"那地方可不敢去了!" 怕一落地就被噶腰子。说这话的不是什么乡野村夫, 是从英国留了7年学回来的高级白领。

公务员不担心被裁, 只是对他们管的极严, 一个小疏忽位置就不保。表亲的同事, 四级调研员, 有事要去一趟新加坡, 层层报批后去了两个星期, 结果事没办完, 回来后和直接管他的领导说他过几天还得去。领导批准, 也没当回事, 过后给忘了。他又请了几天假去了一趟。结果被查出来第二次出国没走程序, 职位从四调一撸到底, 直到最底层的二级科员, 和刚毕业的大学生坐一起, 15年白干了。他的直接领导和再上一级的领导连坐, 直接领导扣工资写检讨, 再上一级的大领导被警告。另一个更惨, 被直接除名了。这位是官三代, 父,祖两代都是当官的, 后台硬, 本人也即将要被提拔为副局级, 可就在官位快下来的时候遭到告密, 说她孩子是代孕而来的。结果直接开除公职了, 后台也不好使, 还至今都不知道谁告的密。

聊天时偶然提起那场疫情, 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象做梦一样"。一个朋友在某大型国企, 说那时候她负责记录, 他们组30多人, 谁每天去了哪里坐了什么公交地铁, 什么时间段出现在哪, 每个人都要报告给她, 差点把她给累死。"不会再来一次了吧!" , 她忧心忡忡。这么多人, 谁变黄码了弹窗了都要记录在案, 离京半夜回来的, 也要第一时间报告给她, 经常被吵醒, 记录, 上报。"神经病吧!" 她边说边翻白眼。最搞笑的一次, 他们大领导出门囤货, 结果突然内急, 想上路边的公共厕所, 被拦住查健康码, 可是刚好几分钟之前, 他们单位的一位阳了, 瞬间都变黄码, 这位领导死活进不去这厕所, 急的跟看门大喊"我拉泡S要他妈什么健康码!" 这位当领导的平时很注重风度形象, 也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被逼的现了原形。"不会再来一次了吧!" 。朋友说就在她快累死的时候, 突然一天接到上级通知, 所有防疫措施立即停止, 已经记录在案的, 还有所有关于疫情的, 如何防疫的文件全部销毁, 不留一点痕迹。没有任何先兆, 被搞的莫名其妙, 一个小时前还兢兢业业记录谁阳了谁弹窗回不了京了, 下一个小时立即投入到销毁记录的工作中去。紧接着到来的, 就是山呼海啸般的感染, 所有亲友一个不落, 其中一半反复感染了两三次。朋友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变的这么快。"听说有人受不了抗议了。" 她放低声量, 神秘兮兮的说。我没接茬, 她接着说销毁全部关于疫情的记录, 可能是上边也觉得如此乱七八糟的防疫有点丢脸, 要是留下文字, 恐被后人看了耻笑。"现在不让提了。连有过疫情这么大的事, 都不让提了。" 从根上, 疫情就没发生过。"不会再来一次了吧!" 。这句担忧的话她这么会工夫重复了三四次, 可见受惊吓的程度。

疫情的后遗症除了做噩梦,还有带状疱疹。这次回去, 两个表姨, 一个姑, 都得了串腰龙, 很长时间也好不了, 特别疼, 还传染, 烦的不行。都说是打疫苗打的, 安慰自己没得白血病已经很幸运了。得了病往医院跑, 你立即就会感受到国内奇特的看病程序。医保的条条框框特别复杂, 病人挂号的时候就要提交医保卡, 稍微有一点异样的都不认, 异地医保形同虚设, 当初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北京的医保到了河北就不好使了。病人给挡在急诊室外, 有气无力的打电话, 要打好几个电话, 和单位, 社区,保险公司都要反复沟通, 医院医保办的人才从楼上下来, 给你办医保手续, 然后才能挂号看病。很多检查和所有的手术都需要别人签字。自己不能签。要是没人给你签这个字, 你就得不到治疗。我大学同学, 从外地考到北京, 之后就是北京人了, 其他亲戚还都在老家, 父亲已过世母亲在养老院。前一阵总觉得不舒服, 去医院, 让做个全麻的肠胃镜, 需要家属签字。她离异无子女, 竟然就没人给她签这个字, 至今做不成。医院说朋友也可以给你签, 但实际上没有朋友会给别人签字的, 哪怕最好的朋友, 付不起这个责。五年前在北京的医院, 看到急诊室外走廊里, 医生和病人朋友争执, 声音特别大, 全楼道都听得见。病人是位老太太, 岁数不大, 60多, 在家里摔了一下, 看样子伤到骨头了, 很痛, 送她来的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医生说我收不了这病人,没人给她签字, 男人说她自己就能签, 医生说本人不让签字, 本人不能对本人负责! 男人被噎的无话, 医生问你是她什么人, 男人说是邻居。问老太太家里还有什么人, 男人说她外孙女这几天出差了, 之后反应过来, 反问医生本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负责? 医生已不耐烦, 大声说到时候她麻药一上, 我问她什么都没反应啦还怎么负责? 男人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 只一个劲的陪笑脸, 反复说老太太不是挺清醒的嘛, 是个有主意的人, 能为自己负责, 医生不理他了, 让把人推走。在国内看病, 家属特别重要, 一定要有子女在身边, 签字, 跑腿,缴费, 给护士打下手,抢设备, 做检查, 都得是自己的孩子才好使。包括养老院, 你没有子女在本地, 别人有, 那有什么服务只能先紧着别人。他也不是故意要怠慢你, 只是有子女的, 要是惹人家不高兴, 人家跟你没完。医院里只有一台呼吸机, 那有子女的就能抢到, 你躺床上没人管。所以现在有个说法, 独生子女第一次崩溃, 是从父母得病开始的。独生子女第二次崩溃, 是从自己得病开始的。没有兄弟姐妹给你签字, 一个字难倒英雄汉。

上一辈亲戚里有不少在河北的, 都没有退休金。有农村医保, 啥都不包。农村社保, 每月180元, 还是从10年前的每月80元涨到现在的硕果。好在都有房子住。所有生活开销完全靠子孙提供。一个表姨住在燕郊, 那是今年因为房价上了头条的地方。房价脚脖子斩。跌一半叫腰斩, 腰斩的一半是膝盖斩, 膝盖斩的一半, 想想跌了多少。好在她那房子是儿子15年前贷款买的, 现在的价格还是比当初买时高一点。我去看她, 惊讶于燕郊超大的居民区。每个小区至少20座高层楼, 每座楼至少18层, 一层至少10户。那个连排楼紧密的程度, 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个燕郊, 住了多少人啊! 



燕郊, 著名的睡城, 买不起北京房子却又在北京上班的, 只好在这里买, 每天花四个小时在路上, 回来睡个觉。



小区的大门都高大威猛, 气派的叹为观止, 猛一看以为是国务院的大门。



某小区入门处。彰显咱燕赵儿女的审美观。多么气宇轩昂的牛倌。



燕郊还有个建筑, 上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更加直白的体现农民兄弟的愿景。我专门去看了一下。离表姨家只有2公里。

福绿寿大饭店。正式名字是天子大酒店。中国十大丑陋建筑之一。2001年建成, 当天就上了报纸, 说这幢奇特的大楼, 将“中国当代人庸俗可笑迷恋金钱的心态刻画在了那里”。



这个大酒楼早就停业, 门前空地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酒店的地址实在奇特, 建在拥挤的小区里。四周全是居民楼, 离的很近。即使营业的时候, 客人入住估计也没地方停车。



穿过几排欧式居民楼, 仨老头猝不及防矗立在你眼前。我估计所有第一次见到这建筑的都会吓一大跳。大门是寿星的小腿, 最贵的套房是寿星手里捧着的寿桃所在的房间。寿桃上有个黑点, 那是窗户。



京津廊坊这一带家家户户过年过节要做的一种食物, 叫炸咯吱盒, 每回都是一脸盆一脸盆的做。北京人早就不做了, 天津那边也不流行了。



据说这种食品起源于天津蓟县。面粉水淀粉鸡蛋摊成大煎饼, 两张煎饼中间夹肉馅香菜, 切成菱形或者长方形, 下油锅炸。刚出锅特好吃。脆, 搁一会儿蔫了。好保存, 搁10天半个月的不会坏。



表姨及其兄弟姐妹的生活是我所有亲戚里最惨的。"就给我们180, 也太少了, 实在说不过去。", 她连声叹气, 头也不抬地盯着手机。给直播带货的签个到, 能给五毛钱, 有的up主大方, 给八毛。两个手机轮流, 一天能挣个两三块的。对现状不满, 怀念胡温, 给他们房子给他们地, 农业税也是那个时代给取消的。那时候征了他们的土地和宅基地,补偿十分大方, 有的村民一下给了三套楼房, 好多人把房租出去收租金。可其实对于他们来说, 这些房和钱是守不住的。没有理财知识, 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盲从于不靠谱的舆论导向。几年前在中央台有几个理财产品广告反复播放, 说是高回报率, 甚至有副国级的来站台, 大家一看, 中央电视台, 这么大领导, 还能是假的, 纷纷投资, 表姨所有的亲戚邻居还有原来村的十里八乡, 全买了, 她的亲家母甚至把住的房子都抵押了, 换的钱投进去, 结果去年爆雷, 表姨亏了5万多, 算是最少的。损失都只能是子女来偿还,  把房子抵押出去的亲家母, 儿子每月要还银行6千, 才勉强保住房子不被收走。

燕郊与北京交界的潮白河东岸路口。



西岸就是北京的通利福尼亚州。那片还在建设的副首都所在地, 听说极其豪华, 里边随便一棵树苗价值五六万。



到处标语。其中以"撸起袖子加油干" 最为传神。一个月见着三四次。



每回看见, 脑中立即闪现出那胖大的身影, 敞着小褂, 身上全是汗, 脖子上一条白毛巾, 撸着袖子从黄土地中蹒跚走来。"额不是蠢额也不是坏, 额只是个憨批!"

这个撸起袖子加油干十分精确的勾勒出目前领导层的集体形象。那种又蛮又横又没头脑又大老粗的劲头, 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干什么都是不假思索的蛮干, 什么都是运动式的全民参与大干快上。运动式的防疫, 运动式研发芯片, 运动式防诈骗。这个组织从根上起就只会搞运动, 不会别的, 注定了他干什么都只能是运动, 每一个运动都把老百姓折腾个人仰马翻, 自己也没落好。您还是别加油干了, 有把子蛮力回家使去, 不然一国家的人都要被你干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