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江南(二)寻根
根生浔阳庐山边,绍兴迁来百年前。
不知是蒙还是汉,无从考就已千年?
九江位于庐山脚下,在历史上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早在三国时期,城里的甘棠湖和南门湖就是周瑜都督操练赤壁之战水军的地方。唐诗中最有名的两首长诗之一 ‘琵琶行’ 写于此地。再翻翻中国近代史,蒋介石庐山干训班,毛泽东庐山会议都与九江连在一起。
从小就听父亲说,籍贯九江。户口簿上写的是九江市庾亮南路120 (125)号(此地址并非老宅),而老宅在抗战中被日本人拆来修了工事。户口本上是九江,但还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九江人。总不好意思告诉大家不知道老家像什么样子吧!因此,回老家就成了寻根之旅。
下江南回渝后抱怨绍兴馄饨不好吃。父亲才说出祖上是绍兴师爷。一百多年前到了九江,到父亲这一辈大约有五代。因为会办事,捐龙头税后就让落籍九江参加科举,就成了真正的九江人。
其实小时候就听过了先祖的故事,因为在重庆无论走到那里人们都很好奇我家这么一个奇怪的姓氏。家里有关先祖的故事是这样的。驻绍兴的蒙古将军欲娶汉女为妻,按蒙古人规矩,娶汉女即被自动逐出军队。故上奏忽必烈恩准。离别时请赐姓,忽必烈随手将龙椅把手上的一个配件丢了过来,就以此为姓。看来自古就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
如此说来,家里并不是地道的汉人。上海先华姑姑的脸型与十五中佟老师(满族)非常相像,皮肤同样的白泽。若干年后,儿子基因检测显示,历史上家族来自中亚地区。在中科院地理研究所工作的先镗(仲勋)叔叔通过颅相学研究也发现我家的确与汉人不同。
九江N家的排行是上下两句各五个字 ‘孝友传先则,诗书启后昆’。中间还有一横批,不过已没法知道了。到了爷爷那一辈是传字辈,人丁兴旺。从大伯开始一直排到十几叔 (大排行)。大伯传善,字元伯; 二伯传谦,字尹慈; 三伯传琦,字殿清; 四叔(爷爷)传锷,字公骞; 一直到十一叔传贤。据说还有十二叔。
其中大伯,二伯,四叔 (爷爷)血缘近。三伯,五叔,七叔同一个祖上,六,八,九叔又是一个祖上。家中祖老奶奶还在时,一家大小都住在五进的大院。后来家里小孩多达几十口人,实在住不下了,就在旁边加盖了花厅。传统家族的特点之一就是共居和共财,N家当然也不例外。堂兄弟的子女都是在大院里一起长大。
大爷爷与二爷爷的关系据母亲猜是叔伯兄弟。大爷爷N传善,字元伯,游学日本。后任四川华阳县知县 (成都府与华阳县只隔一条马路),辛亥革命时,任重庆知府。民国时期,任北洋政府财政部次长,中国第一任烟酒专卖局局长 (在谷歌上査到), 和南浔铁路督办。
爷爷传鄂,字公骞。与大爷爷为同父异母的兄弟,均为嫡出 ( 两任夫人)。二十世纪初,不顾家里反对,偷偷从上海登船东渡日本,在东京明治大学学商科。在日期间,借住于江浙会馆 (因远籍绍兴),与戴季陶 (四川人,因夫人籍贯也住江浙会馆) 楼上楼下,均为同盟会会员。戴季陶夫人N有恒为湖州人士,
先镗(仲勋)叔叔在接受采访时说与戴夫人和N永建(国民政府考试院院长) 同宗 (丁超,水利史研究,2022.5.18)。不过,这与家中的传奇有很大的出入。不知道到底是清代皇后(蒙古族)一脉,还是吴国宣义公一脉。毕竟年代太久无从考证。先铭伯伯在 ‘还俗记’ 里也说祖上为蒙古人,所以,个人倾向于先祖为蒙古人的传奇。
小时候就听父亲说,爷爷在日本是同盟会会员,整天要闹革命。家里用祖母生病的理由把他骗了回来。后来,又要去广州参加北伐,但家里反对就没去成。现在猜想,大概是大爷爷反对,时值,他已经在北洋政府任职。奶奶是四川华阳县人,姓秦,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揩。估计是大爷爷挑选的。能写字的姑娘不是官宦人家,就是富商员外家的小姐。
据父亲说,九江也有几大家族,其中有N家与魏家(魏道明)为姻亲。曾祖母姓魏,所以爷爷与魏道明为姑表兄弟。几年前与父亲聊天,突然说起他是魏道明的干儿子,但一直都不敢说 (魏道明无后) 。日本人占领九江时,家里的男丁外出逃难,女眷则随祖母逃到魏家乡下的祖地避难。
九江虽然是人杰地灵,但毕竟太小。所以家族成员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沿江而下,甚至飘洋过海寻求发展。像大爷爷家的二伯 (先铭)和二爷爷家的三伯(先铮-乃圣) 都东渡日本。分别在日本士官学校和早稻田大学。二伯尔后还去了法国圣西尔军校(听过教官戴高乐上校授课)。二伯,三伯和四姑 ( 先箴-宁恩承夫人),以及后来的先钟伯伯在中国近代史上或多或少地留下了那么几笔。
既然说到九江N家的家史,这里有一个重要的更正。台湾和百度上说先銘与先钟为亲兄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错误。大爷爷只有两男一女,长子先镕,次子先铭。中间有一女,为西南首富李跃庭病故未过门的媳妇。抗战时期,父亲就读于湘西洪江的国立八中,周末常去先镕大伯家,并受到大堂兄父亲般的关照。
先铭和先钟是亲兄弟的误传大概是因为先铭帮助先钟打入政界的缘故。不过,既然是同宗,那是肯定要帮的。毕竟是自己人。先钟伯伯的亲弟弟为中国历史地理方面权威先镗叔叔,又名仲勋 (丁超,水利史研究,2022. 5.18)。
自小就知道是九江人,老家有一个姑姑和一个伯伯。也有姑姑一家人的照片。小姑穿列宁装的照片至今还记忆犹新。54年发大水,母亲怀着我已经到了九江。就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出生在九江了。
见到了姑姑一家人非常高兴,与表弟表妹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一点儿都不生分。毕竟血浓于水! 姑父姓刘是南下干部,在九江职位也不低。为人和蔼可亲,给我的感觉就是我的姑父。记得他带我去澡堂洗澡,逢人就说是他侄儿。有一种亲切又受宠若惊的感觉。
老家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亲亲戚戚。先到南门湖边见过了小姑婆。她大概是老一辈唯一还在的。又见到了大伯,大姑和几个表姑和他们的家人。大伯在瑞昌县工作,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到了他那里还没说上两句话,他就叫我马上坐车回九江。把我气得半死,黄表哥连忙安慰说他对每个人都会这样。
大姑从小抱给瑞昌曹家,当然姓曹。可血浓于水呀! 大姑与姑父在乡下教书。生活比较清苦。去时正好碰上公社杀猪,表哥带我一起去买了两块钱的油渣回来,配上新鲜的黄花菜,也是尽了姑姑的心意。在锻石表姑家吃到了粉蒸肉,非说粉蒸肉是九江特色菜。
除亲情之外,也免不了到处逛逛。城里的烟水亭,浔阳搂,锁江楼,四码头。城外的含鄱口,五老峰,仙人洞和东林寺等。记忆犹新的都不是那些著名景点,而是香炉峰下瀑布的水潭。很小就读过诗仙的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 。所一直想看看三千尺的壮观。
瀑布在庐山的另一面,没有公共交通。还好姑父单位配有一辆嘎司69,作为领导当然可以公车私用。先去看了插队则韩堂兄,然后开到香炉峰脚下 。大失所望,水流很细一点气势也没有。但水很清,喝了几口还带甜味。可能诗仙是下过大雨后来的,所以景致不一样。尽管有些失望,但也算是见到庐山的真面目。
千里迢迢九江寻根,哪又何为根呢?在中国文化中,最为讲究的是世系,而世系就是家族世代相承的系统。一个人事业上的成就和在社会上的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受家庭和家族世系的影响。家庭和家族培养了个人,而个人又有责任光宗耀祖。
记得86年12月在北京飞纽约的飞机上。邻座是一个哈佛大学姓叶的教授。在得知我的姓氏和籍贯后,马上说出先铭,先铮(乃圣)和先钟伯伯的名字。大吃一惊,想不到还没到美国就被人认了出来。可见其家族的影响力。问为什么知道呢?她说叶家也是萍乡的大家。江西的几个大家族哪里会不知道相互呢?由此可见,家族,即根的重要性。
事实上,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大爷爷专门从十几岁的先字辈里挑选了不少子弟准备送出去深造,为家族培养人才,其中也包括父亲。后因抗战未能成行。家族造就了个人,个人也要回馈家族。这就是根。生生不息,血脉相传。
家里很多的故事其实在回老家前就听说过了。但是,只有在回过老家后才能真正算是九江人,因为这才真正有了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么多年了,漂洋过海,四海为家,虽然也不在庐山脚下长大,可心中始终认为自己还是九江人。不管在何处,那思乡情怀就像一根看不见摸不着无形的银链永远永远也剪不断。
注:传字辈大排行:
大伯传善,字元伯; 二伯传谦,字尹慈; 三伯传琦,字殿清; 四叔(爷爷)传锷,字公骞; 五叔传沛,字雨农; 六叔传 x, 字尹耕; 七叔传椿,字寿恺; 八叔传x, 字汇 x,; 九叔传x; 十叔传芳; 十一叔传贤。据说还有十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