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粤人赴澳留学档案汇编(百六六):高要蔡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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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粤人赴澳留学档案汇编(百六六):高要蔡荣光

广东高要

George Joy(蔡耀光)是广东人[1],生于一八六九年,来到澳大利亚发展时,年仅十七岁(一八八六年);他从鸟修威省(New South Wales)首府雪梨(Sydney)登陆入境后,便一直在该埠的亚力山打区(Alexandria)定居[2]。从一八九十年代初开始,他在临近的哗打噜区(Waterloo)占士街(James Street)上开设一家名为“天利”(Tin Lee)的木厂,专事家具制造,另外也经营一家商铺。在这条街上,还有另外一家名叫“俊豪”(John Hoe)的木厂,大股东是一八六七年出生的冼俊豪(John Hoe),他来到澳大利亚发展的年份,比蔡耀光要早五年[3]。他们都是在澳洲结的婚,太太和子女皆与其同住,而且蔡耀光娶的妻子还是在澳华人黄姓第二代,即土生华女。从蔡耀光的名字来看,Joy的粤语发音比较相近于冼俊豪的“俊”字。如此推测起来,很有可能他们二人是兄弟或宗亲关系,因为这符合粤人当年赴澳发展的特点,即父兄辈先来此,立下脚跟后再将年幼的嫡亲或宗亲兄弟逐一带出来,且在澳大多从事同类营生,抱团发展。虽然档案中没有标明其籍贯,但考虑到俊豪木厂是由高要县籍人士所创[4],那么,蔡耀光似也应是高要人。

蔡耀光开设的天利木厂,雇有三十二名工人,有一位他早已从中国带出来的兄弟名叫Mathew Choy Chee(马修·蔡志,译音),与其一起经营。但他在中国家乡还有一个弟弟,名叫蔡荣光(WingQuong),生于一八九六年,比他要小三十岁。这一年龄差距,可能是因他们为不同母亲生养所致。一九一一年,蔡蔡荣光已经十五岁,在国内也接受过新式教育,蔡耀光便打算将他申办来澳大利亚留学;因此时蔡耀光的兄弟蔡志正在中国探亲,一旦蔡荣光获准赴澳留学,就可以在结束探亲返澳时将其一并带来。四月六日,他致函外务部秘书,申请小弟弟蔡荣光前来雪梨留学,期限为三年,他以自己经营的天利木厂作为担保,承诺负担弟弟的所有留学费用,并按规向海关缴纳相应的保证金,希望外务部尽快批复为盼。

外务部受理上述申请后,通过海关和当地警察派出所了解到,蔡耀光经济实力雄厚,其木厂、住宅和商铺的股份价值超过二千镑,财务自主。商业银行经理也表示,过去二十年里,蔡耀光的木厂都是银行的重要客户,很守信用,足见其经营有道。待上述情况被一一核实,显示出蔡耀光各方面都符合监护人和财政担保人的条件之后,当年五月五日,外务部长批准了上述申请,准允蔡荣光前来澳洲留学三年;签证的核发则是自其入境起每次只给一年,到期再行申请展签,直到三年期满。蔡耀光在接获批复后,立即写信告知在国内探亲的二弟蔡志,让其通过香港的相关金山庄协助办妥蔡荣光的出国文件。

到一九一二年二月,蔡荣光的出国文件已经大致办妥,蔡耀光也准备回国探亲及办理相关的业务,因此,他想让小兄弟来到澳洲后不再去读书,而是进入他的天利木厂协助工作。他表示,一旦他离开澳洲回国探亲,木厂的运营就只能依赖在澳洲出生长大的妻子管理,故小兄弟来协助经营的话,就可以保证其业务的顺利进行。为此,他希望将蔡荣光的留学签证改为工作签证,为期一年,待其本人结束从中国的探亲回来后,蔡荣光再改回留学签证,进入学校念书。为办妥此事,他于二月二日委托雪梨迪恩商会(Deane Chambers)的律师约翰·麦克拉南(John McLachlan)向外务部正式提出申请。可是外务部一眼就看出,蔡耀光申请小弟弟来澳的目的并非真正是想让他进入学校读书,而是志在协助经营生意,遂于二月十三日断然拒绝了上述申请。

既然无法改变签证性质,蔡荣光就只能按照原计划赴澳留学。当年六月五日,蔡荣光搭乘从香港起航的“太原”(Taiyuan)号轮船,与二哥蔡志一起抵达雪梨,入境澳洲。海关接到外务部的指示,知道蔡耀光此前曾经申请转变蔡荣光签证而遭否决的事,因此在入境处核发给蔡荣光一年期有效的签证时,特别强调说,他只能全日制上学读书,不能打工。由此可见,澳洲当局从一开始就对其可能打工的事严加防范。

在上一年申请蔡荣光的留学签证时,蔡耀光打算让小兄弟来到雪梨后进入位于城里辟市街(Pitt Street)的基督堂学校(Christ Church School)就读,但从他所住的亚历山打区去到城里读书还是远了一点,加上抵澳后蔡荣光的眼睛受到感染,严重影响视力,大哥蔡耀光便将其就近安排入读华打噜公立学校(Waterloo Public School),于七月三日正式注册上学。但二个月后,蔡耀光准备离境回国探亲了,但还是不死心,还想再搏一下,便再次通过上述麦克拉南律师,于九月十六日向外务部提出申请,希望将蔡荣光的留学签证转为工作签证。申请的理由有两点:一是蔡荣光的眼病导致其视力减弱,严重影响学习,但工作则不受太大影响;二是二弟蔡志虽然也从中国回来了,原本他就是协助大哥管理木厂的,但其身体状况差,健康堪虞,无法全力以赴地工作。外务部早就严防蔡荣光转变身份进入天利木厂打工,对此申请依然像年初一样,于九月二十一日严辞拒绝。由是,蔡荣光只能在学校里进行上学。

然而,从九月二十七日开始,蔡荣光就没有再去学校上学。根据雪梨医院眼科专家马赫医生(Dr Maher)开出的证明,蔡荣光的眼底因长有肉芽组织,影响到视力,需要治疗,为此,他就此到年底都没有重返华打噜公立学校念书。但直到年底,外务部才从学校提供的例行报告得知此事。派人去了解的结果是,稽查人员虽然看到这位年轻的中国学生在木厂里帮忙干活,但也观察到他眼睛浮肿,害眼病之事则是确实的。此时蔡耀光尚未离境回国探亲,他向稽查人员表示,将会让蔡荣光去看另外一个眼科专家,待治愈后再行返校上学,而他此时在木厂干活只是业余帮忙性质。但外务部对此却有不同看法,认为蔡荣光是来留学读书的,不是来治眼病的,何况他还利用这个治疗机会帮大哥打工,这本来就是外务部此前就严加防范的事。为此,一九一三年一月二十一日,外务部作出决定,取消蔡荣光的留学签证,责令他搭乘最近一艘驶往香港的轮船,离境回国,即便治疗眼病,也应当回国去治。

蔡耀光见事情到了这个程度,遂施展公关能力,通过政界的朋友说情,力挽危局。此前,他与太太就与鸟修威省财长达西(Hon. J.R. Dacey)交情很深,再经由后者介绍,得与当时鸟修威省政坛著名的风云人物托马斯·布朗认识,而此时的布朗还是联邦国会议员,说话有相当的份量。布朗得知蔡荣光被责令离境的消息后,于二月四日致函外务部长,先告知这位中国学生现正在雪梨医院眼科住院治疗;他接着表示,在住院治疗期间赶人走是很不地道的,建议至少在其治疗期间应该暂缓其离境,待治愈后看效果如何再做进一步决定。他也强调说,蔡耀光夫妇都是信誉良好的企业家,一定会配合政府的行动,如在此事上需要他们再缴纳额外的保证金,他们是会遵守规定的。一句话,他相信这一对中国人夫妇的诚信。高人出手,效果显著,这封信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二月二十六日,外务部长同意暂缓执行遣返令,但仍然表示一旦蔡荣光身体适合旅行时,就应该回国;并强调说,这位中国学生在目前不能去上学的情况下,如果仍然保留其学籍,显然也是对学校不公。

三月六日,蔡荣光出院。外务部得知消息后,立即跟还没有离境回国探亲的蔡耀光联络,让他立即安排最近的船只,让蔡荣光回国。但布朗先生从蔡耀光那里得到上述信息后,再次站出来,为蔡荣光仗义执言。三月十一日,他再次致函外务部长,表示蔡荣光只是出院,但仍然需要经常去医院接受定期治疗,并没有完全康复。他强调说,经其与医院眼科联络,得知蔡荣光的眼病并不具传染性,只要给予时间,是可以逐步康复的。为此,他进一步向外务部长提出,取消上述遣返令,让蔡荣光重新返回学校念书,以完成原计划中未完成之学业。同样,布朗的信再次起了作用。外务部长作出指示,对蔡荣光再次作了一次全面检查,以便其对此事之进退作最后决定提供依据。检查的结果,确认蔡荣光是因颗粒性结膜炎亦即沙眼导致的眼病;专科医生的意见是,只要坚持治疗,是会逐步痊愈的。得到这样的结果,外务部长遂不好再坚持前议,便接受了布朗的建议,于四月十五日同意蔡荣光重返学校上课,也就是说,取消了此前发出的遣返决定。于是,蔡荣光便一边去医院接受治疗,一边返回华打噜公立学校上学。

根据校长提交的学校例行报告,虽然蔡荣光正常到校上课,但在学业上进步缓慢。校长认为,最主要原因,是他生性沉默,学习上比较懒惰,不主动,老师要花更多的精力去辅导他,才能有一点儿提高,再加上他已经十七岁了,跟比他年少五六岁的孩童一起上课也比较难为情,读起书来比较沉闷。即便这样,因他上学和完成课业都算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故在一九一三年六月份,外务部按例给其展签。到一九一四年年中,蔡荣光的嫂子蔡黄氏向外务部提出,自去年丈夫回中国探亲后,至今未回,何时能回来亦遥遥无期,特向外务部申请将蔡荣光的签证改变性质,让其在雪梨留多几年,协助她经营木厂生意。但外务部长强调说,此前就已经明确告知,蔡荣光此来澳洲留学,只允许读书,不允许打工,再次否决了这一申请,但仍然按例核发了蔡荣光最后一年的留学签证。虽然此后有几个月时间他需要住院治疗眼疾,但出院后仍然回到学校,一切又恢复到原样。

到了一九一五年六月,蔡荣光的三年留学签证到期。按规定他应该就此停学,然后回国,但华打噜公立学校校长认为,虽然他觉得十九岁的蔡荣光已经不适合在他的学校里继续读书,但就此放弃学习是很可惜的,也深感对不起过去三年该校老师在他身上所花费的额外精力。为此,他建议,应该准允蔡荣光白天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然后利用晚上时间,去附近的继续教育学校读夜校课程,从而完成学业。外务部秘书意识到校长所说的白天做工,事实上能合适他的工作自然就是他大哥经营的天利木厂,而这是过去三年中外务部极力反对和阻挠的事情;除非他仍然进入全日制学校念书,外务部可以再核发一年的额外展签给他,不然蔡荣光就只能选择离境回国。在这样的情况下,华打噜公立学校校长只好同意仍然让蔡荣光回到学校来读书,跟小学高年级班学生一起上课,以便能完成其在澳的学业,而外务部也如诺于六月二十一日批复了蔡荣光额外一年的展签。在余下了的一年时间里,蔡荣光按时到校上课,英语能力有了很大提高,可以阅读小说了,校长对此予以很高的评价。

签证有效期一到,蔡荣光没有迟疑,立即选择离境。一九一六年六月十日,这位二十岁的中国学生告别了过去四年里对他极度耐心施教以努力提高其英语能力的华打噜公立学校校长和老师,也告别了独立支撑天利木厂管理经营的嫂子(大哥蔡耀光仍然在中国未回,直到一九一七年初方才返澳),在雪梨港口登上驶往香港的“依时顿”(Eastern)号轮船,返回中国。

一九一二年六月五日抵澳入关时,蔡荣光提交给海关存档的照片。

一九一七年一月十七日,蔡耀光返回澳洲入关时提交的个人照片。

一九一二年十二月十四日,华打噜公立学校校长给外务部的例行报告,说明蔡荣光因眼疾已有二个多月未到校上课,其学业表现亦未有多大进步。

雪梨医院在一九一五年五月十七日开出的证明,表明蔡荣光仍然需要每周二次去医院接受眼睛治疗。

档案出处(澳大利亚国家档案馆档案宗卷号):Wing Quong - Ex/Cert. Educational Purposes, NAA: A1, 1916/16215


[1]George Joy之中文名为蔡耀光,来源于:“紧要告白”,载雪梨《东华报》(Tung Wah Times),一九一五年三月六日,第六版。

[2]George Joy [includes 2 photographs showing front and side views and left hand print] [box 92], NAA: SP42/1, C1917/208。

[3]John Hoe and Jessie Hoe, NAA: SP42/1, B1905/1863。

[4]见:“雪梨中华商会职员履历册”,藏Chinese Chamber of Commerce of New South Wales, Noel Butlin Archives Centre, Open Research Library,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https://openresearch-repository.anu.edu.au/handle/1885/11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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