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俄罗斯与乌克兰---之十一

书接上回。

根据ALEX的安排，我要到货船上住几天。我们两个大概中午到了港口。港口的规模很大，道路四通八达，但可以看出很多港口设施都已经破败，急需维护。 尼古拉耶夫港也是黑海沿岸的重要口岸。 但这里最有名的不是港口，而是尼古拉耶夫造船厂。 这个造船厂曾经是欧洲最大的造船企业， 已经有200多年的历史。 是俄罗斯帝国和前苏联最为重要的一个造船基地。 这里诞生了苏联海军的9艘航空母舰。后来中国买去的瓦良格号（辽宁号）航母的外壳也是在里建造的。

我们这次租用的是中远的一艘7000吨级的货船，比上次马尔乌波利港的货船看起来大了很多。 经过边防士兵的护照检查，我费劲地拎着我的行李和ALEX顺着旋梯上了甲板。 这艘船好像应该是刚刚粉刷后不久，到处都有浓重的油漆味。 货舱的分布是前四后二。中间的箭楼有四层，看起来也比上一艘船宽敞很多。 上船时，甲板上空无一人。进了船舱，有股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 让人不适。 会议室在一层，看样子ALEX已经来过，所以路很熟。 过了2分钟，会议室进来三个人，第一位是个高个中年人，披着灰白的长发，他自我介绍说是船长。另外两位是政委和老鬼。三人组成了船上的领导班子。 跟国企一样，原来是书记负责制，船上相应的是政委负责制，后来政企分开，厂长负责制确立后，船上就变成的船长负责制，政委就从一把手变为二把手了。 我们一一握手寒暄。虽然我年轻，但因为是货主代表加上船是我们公司租的，所以这三位领导对我都十分客气。船长这时候叫来一个大高个船员，小平头，帅气逼人。 他介绍说，这是船上的总务长，一会儿会领我到我的客舱。起居食宿他都会安排好。 我和总务长握了握手，闲聊中得知他是上海人，怪不得看起来洋气的很。 ALEX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就告辞了。 于是我开始了船上的生活，一住就是5天。

我已经记不得总务的全名了，只记得他姓杨。后来我叫他杨哥。 这个杨哥十分健谈，有着船员的爽快，也有着上海人的细腻。 他领我到了二层的客舱，说我的客舱挨着政委的卧室。船上只有船长，政委和轮机长有独立的卧室舱，其它船员都根据级别住在甲板下的2人舱或者是6人舱。 而且吃饭也分开吃，船领导在二层小餐厅吃小灶。其它船员在一楼大餐厅吃食堂。我的船舱十分狭小，一张床，一个立柜，一张桌子就是全部家当。好处是有舷窗，一眼可以看到大海，也算是海景房了。床铺看起来又短又窄，不知道能否伸开退。舱顶有个通风口，吹着暖风，所以房间十分暖和。角落里有一个独立浴室和厕所，十分狭小，转身都费劲。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我即新鲜好奇，也觉得十分满意。住在这里，安全，安静，有中餐，有同胞，比岸上的高级酒店强多了。 因为我来时已经错过了午饭，便向小杨哥要了开水泡方便面吃。 小杨哥不仅端来了开水，还拿来一罐午餐肉让我就着方便面吃。我感激不尽，一扫而光。

吃完泡面后，我就开始在船上瞎逛。小杨哥去食堂忙着准备晚饭去了。我一个人走到甲板上看着远处的大海抽烟。这时候有个年轻的船员也在附近抽烟，我们对视一笑，攀谈起来。他是普通船员，但知道我是谁，看样子小杨哥已经广而告之了。 这个小伙子刚刚从青岛海洋大学毕业，是第一次跑船。他说刚上船的头三个月简直是生不如死。不仅仅晕船把苦胆都差点吐出来，而且即使难受，活是一点不能少干，累得下班后到头就睡，饭都不想吃。 这么折腾三个月，体重掉了将近十斤。 后来就慢慢好转，等到了尼古拉耶夫，已经快半年了，可以完全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了。我问他大学毕业后为何不想办法找个办公室工作，而是出海。他说他是农村出身，家里面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如果选择跑船，收入会比在地上高一倍，还有各种补助。而且如果干的好，将来混个大副船长，那就算是混出来了。 而且跑船还可以环游世界，大开眼界，一举两得。 我连连赞同，说我的梦想之一也是将来能环游世界。 这时，有几个老船员也凑过来一起抽烟，我马上一一敬烟。他们东一句西一句问我的来历，简直如同查户口，我也尽量作答，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了。

过了一会儿，小杨哥叫我去吃饭。我属于船上的客人，所以和船长政委他们在小餐厅用餐。 印象中是四菜一汤，记不住菜品了，因为基本上都是在和领导们聊天，我必须要聚精会神的应对，好像到最后都没有吃饱。但桌上有灌装啤酒，我一口气喝了两罐。 交谈中，我得知船长是广东人，毕业于青岛海事大学，已经上船有20年了。 所以他的普通话广东味儿很浓。 他跟我说，中国远洋货船和船员在国外港口受到的待遇今非昔比了。他刚跑船的时候，根据规定，船员非必要不能在国外港口下船，即使下船，也必须要由政委陪同监督。 而且，船员的兜里也没有几个钱，下了船也没法像欧美船员那样去享受。 连在港口拉客的性工作者都瞧不起中国人，有些过分的甚至在中国船下高喊： CHINESE, NO MONEY, ONE TWO THREE FINISH。而现在，虽然还需要向政委报备，但基本上就是个形式，船员随时可以下船到城市里面娱乐消费。 当然也包括青楼妓馆，左拥右抱，出手大方，受到当地夜莺的追捧。 这是海员职业无法回避的一种生活，虽然他们很多成家并育有儿女，但似乎每到一个港口，解决生理问题也成为约定俗成，无可厚非的行为了。 船长说某种程度，他们这么做也是为国争光，宣示了祖国的繁荣和强大。是否逻辑如此，我也不好评判。 但政委和老鬼都连声附和，与有荣焉。船长甚至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喝酒，他连连摆手婉拒了。吃完饭，船长说如果我需要打国际长途，可以到他办公室，那里有卫星电话。费用不菲，但打个2-3分钟报平安，船公司不会计较。 我连连感谢，说现在国内已是深夜，我第二天一早再去。

饭后，我又到甲板上抽烟，这时候认识的年轻船员请我到他们食堂坐坐。 我欣然走进了一层的大食堂。虽然味道刺鼻，但十分热闹。估计船上很少来外人，所有的船员都对我十分热情，纷纷递烟倒酒，过来寒暄。我也不客气，就和他们摆开了龙门阵。 大家的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中间穿插着荤段子，虽然粗俗，但也不突兀。 这么一堆男人，出海远行，迎风破浪，有时候甚至要出生入死，相貌看似粗鄙，但都是铮铮铁汉，雄性荷尔蒙爆棚也不见怪了。 小杨哥就骄傲的说，他到过的每一个港口都有一个女朋友。还怕我不信，说等到了天津港卸货的时候，他会联系我在天津相聚，顺道把天津女朋友介绍给我。我以为这是玩笑话，但谁知一个多月后，他还真联系我，我咋天津请他吃饭，他还真带个女朋友过来。 看样子不是夸口了。 而且一般在他们结束航程回到国内的时候，公司会安排家属到目的港探亲，费用报销，也算是海员福利。

等我回到客舱的时候，船长已经西装上身，头带礼帽，一幅老板派头，准备下船到城里去消遣。 陪他的只有老鬼，估计政委囿于身份，不好意思去玩吧。 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便可以轻微感觉到船舶的摇摆，仿佛躺在摇篮里，很快就进入梦乡。 尼港的夜啊静悄悄，年轻我的枕着波涛，睡梦中漏出甜美的微笑，呵呵。。。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