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童年 (五)

       阅读而不只是“看”小人书确实是给我带来了更多的快乐,但是阅读过程本身还是很挣扎的,如果画面下只有一行文字,心里特高兴,如果是两行文字也还可以,但如果是三行文字,往往会皱眉头。当时大人们在传看大书,就是单行本的小说,我一看,书又厚又大,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根本就没有图画,心想这可怎们读?我大嫂说看大书比看小人书有意思,他们大人们动不动就讲《林海雪原》、杨子荣、座山雕,我心里很向往大书里讲的故事。后来在一个小伙伴家里的炕头上看见一本发了黄的破书,连个皮儿都没有,当然也就不知道书名了,前面的几页的页角还都打了卷,给人感觉是他们要把它扔了。我顺手捡起来,就从最表面的一页看起,当然也不是书的第一页,但我居然能读下去,里面好像讲几个孩子在森林里的故事,我一口气读了好几页,感觉以前读的所有小人书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会儿读得多,我真的读进去了,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后来恋恋不舍地放下来。那本破书还真就被扔了,再也找不到了, 但这个故事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由于不知道书名,也无法再从其它地方找来读了。几年后,在一个同学家里看到一本《战地红缨》,觉得里面的故事跟我看的破书里的故事有些像,但不敢肯定我读的那本破书就是《战地红缨》。

       后来有了杂志月刊之类的文学读物,我印象里有当时很流行的《香港漂流记》,广播里有讲这个故事的,主要人物是何小奇和孟兰香,但在我看的小说里主角的名字各减去一个中间的字,被叫成何奇和孟香,故事内容则大同小异,就是从温暖的社会主义的大家庭里出逃,跑到冷酷的资本主义香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为生存儿苦苦挣扎,是一个对青少年进行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宣传教育的好作品。同一期杂志里还有另一篇小说叫《御厨传奇》,里面吸引我的是几个菜名,像猜谜语似的。里面讲在宫里的时候,这个御厨给慈禧太后做过两道菜,第一道菜叫“白虎卧沙滩”,只是在铺平的一层白砂糖上放几个煮好的鹌鹑蛋,白砂糖作为沙滩可以理解,但鹌鹑蛋怎么就成了白虎则不太明白。第二道菜叫“乌龙穿白玉”,乌龙就是泥鳅,白玉就是豆腐,要点是要把活泥鳅和豆腐一起下锅文火煮,随着温度的上升,泥鳅就钻到豆腐里,就成了“乌龙穿白玉”,当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是饮食文化。故事发展到了民国,皇宫关门了,御厨下岗了,只能自谋出路,开了一个饭馆,一些混混来出难题,点了几个猪肉菜,“里边皮,外边皮,里外皮,皮打皮”,大家都没听说过这几个菜,这可怎么做?御厨就是御厨,他端来了四个菜,炒肥肠、猪皮冻、凉拌猪耳朵、红烧猪尾巴。大家一看,大都明白了,炒肥肠是里边皮做的,猪皮冻是外边皮做的,猪耳朵是里外两层皮,但有人问这猪尾巴算是怎么回事?旁边的人就解释,那猪尾巴摇来摇去,猪尾巴的皮和猪屁股的皮不就是皮打皮了吗?

       最早是从我妈那儿知道有猜谜语这么个游戏,我们叫“猜闷儿”,也叫“破闷儿”,当时我们小孩子流行的一条谜语是“破闷儿猜,破闷儿猜,一口咬个金豆来”,当时说谜底是虱子,是喝饱了血的虱子作为金豆被手给捏住了?我当时不是很认同这个谜底。很多年以后都上高中了,我和同桌同学说起这个谜语,他拿出一张白纸,比划出搽屁股的动作,说“一口咬个金豆来”,我俩哈哈大笑,我觉得这个谜底形象靠谱,我比较信服。连同前面的虱子,只能是手咬金豆了。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学校流行一个谜语似的顺口溜来描述上厕所,“脚踏黄河两岸,前面机枪扫射,后面定时炸弹”,其实是四句,第一句我不记得了。当然,现在“脚踏黄河两岸”这个梗就不太适用了。但是我们还流传着另一个对厕所的无限期年终总结,叫“黄金条,洋喜酒”,这个应该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变的。我从我二哥学来一句房子的谜语:一匹大马,四腿啦洒,嘴里吃人,肚里说话。我二哥喜欢这一句谜语可能是因为把房子比喻成马吧,因为我二哥是个赶马车的车老板,对马特别有感情。

       我妈最早教我的第一个谜语是,“四方头,扁扁腰,撅起尾巴一丈高”。其实,与其说是谜语的一个谜面,倒不如说它是一句诗歌。以前有诗作为谜语的例子,比如,“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杆斜”,是诗,如果不给出这首诗的题目《风》,那它就是谜面,而我妈的这句诗歌谜语是描述我们老家的烧饭取暖系统的。我们的房子一进门就是厨房,我们叫“外屋地”,两侧各一个锅台,有的人家只一侧锅台,安装的是一个我们叫“大草锅”的,炒菜做饭就都是这一口锅。早晨晚上比较简单,就是熬玉米粥,中午则稍微复杂那么一点点,我们要熬菜,春天是菠菜,夏天是芸豆角,秋冬季节主要是大白菜、酸菜、萝卜丝。锅的周边则是贴上玉米面饼子,有时是菜饼子,就是里面有馅,我最喜欢的是酸菜馅,再加上一些熬油剩下的“油滓料”,饼子贴锅一侧则形成黄黄的脆生生的嘎巴,油乎乎的,在我敲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都流口水了。把锅盖上,早期就是两片半圆形的木头锅盖,两个锅盖之间蒙上抹布以减少热气流失,后来有卖整个完整的圆形大铝锅盖,它的缺点是揭开锅时蒸馏水太多。锅底的下面是烧火灶,主要是烧树叶或玉米秸秆的根,也有人叫茬子,有时烧细小的树枝,很少用劈开的柴火棒子,那是用来过年煮饺子或者煮猪骨头的。烧火灶的下面挖了一个坑,坑口上面安装了一个铁栅栏盘,草不会掉下去,但草木灰就落到坑里,满了就掏出草木灰。草木灰是很好的钾肥,但经常见草木灰被撒在鸡窝里,这不只是为什么。这个坑还连着一个风匣子,拉动风箱让火烧得更旺。锅台是四四方方的,就是“四方头”,而“扁扁腰”就是我们的火炕。锅台是连着火炕的,锅底下烧的烟火气要进入火炕,给火炕加温。离锅台近的一侧叫炕头,温度稍高一些,一般是让给年长的人,离锅台远的一侧叫炕梢。锅台只能连一个火炕,如果火炕没有锅台连着,那就要用前文提到的用树叶烧炕的方法。盘火炕还是要有一定的技术才行的。火炕下面那就是一个迷宫,要让烟火在炕底下迂回曲折,要到达每一个角落,尽量使火炕受热均匀,另外要让烟火在炕底下尽量多滞留一点时间,使热气得到充分的释放。我们的火炕迷宫上面就是大石板,一块一块地对上,尽量严丝合缝,再抹上一层烂泥,就跟学校教室里火墙上的烂泥一样。待烂泥层干了,就均匀地铺上一层谷草,谷草上面就是炕席,我们都是从商店里买来的,是竹篾编的,有的据说是芦苇编的,反正编的挺结实,炕席卷起来形成一个筒,我就喜欢钻到炕席筒里。有的老人剔牙时,就从炕席上撕下一小条当作牙签。一个炕席可以铺几年,新买的炕席是浅黄色的,而陈旧的炕席则是褐黄色。关于炕席子有一个小笑话,说一个孩子拉在一个老旧的褐色炕席上了,孩子妈就给清理干净,然后又用抹布反复搽,把那一小块褐色的炕席搽得发白了。一会儿孩子的爷爷拿着一个玉米饼子和一棵大葱进来了,他要把饼子放下扒大葱皮,他见整个炕席就那一小块他孙子刚拉过的地方瞅着发白最干净,他就把饼子放在那儿了。跟火炕的另一头相连的就是烟筒,无风天炊烟袅袅升起,扶摇直上达一丈多高,所以说“撅起尾巴一丈高”。我们临近村有一户李家,很多儿子,大多长得面目凶恶,但他们各自都有一门拿手的好手艺。其中的一个李家兄弟就很擅长盘火炕,可他在有的人家盘的炕就不是很好用,烟筒不冒烟,总是从锅底返烟,做饭的人呛得睁不开眼,问他怎么回事,他就告诉这家人用一盆水从烟筒浇下去即可,这家人照办,果然烟筒冒烟了。原来他是在烟筒底部用一张纸给堵住,一盆水浇下去就把纸给毁掉了,烟筒也就通了。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不说,别人也悟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总之,这个烧火系统就像是一只蝎子,锅台是蝎子的头,炕是蝎子的身体,最后撅起的是蝎子尾巴。当时我就觉得编写这个谜面的人看问题比较全面,思考问题比较大气,他一定是劳动人民智慧的化身。

       下面这个谜语是从选我做卫生委员的孙老师的大伯父学来的,也就是在伪满时和我爹一起到鞍山给日本人做劳工的那一位。“从小绿,长大黄,石劈缝里脱衣裳,跳进锅里洗个澡,揭开锅就闹泱泱”。这个谜语是把小米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民服务舍生忘死的光辉灿烂革命战斗的一生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总结。我对小米极其有感情,自然有“小米加步枪”那个著名论断的影响,但主要是源自于自己的生活。我们是以玉米为主食的,小米只能是节日食品。小米可以做成小米干饭,吃剩下以后,可以把小米饭加上水煮开,我们不叫它粥,因为它根本不粘,我们把它叫做“水饭”。特别是春节过后正月里还在闹新春的农闲时期,午饭就是小米水饭外加几片馒头。小米粥则是产妇坐月子的时候的主食,小米粥外加煮熟的鸡蛋是标配。小米也可以磨成面,加些油在锅里炒熟,冲热水后我们把它叫做“茶水”,加入两块饼干或桃酥,再配上一个鸡蛋,在那个年代就是孝敬老人最好的早餐。小米来自谷子,种下来发出的是谷苗,当然是绿的,但是这个“从小绿”是指谷苗长大以后抽出的谷穗一开始是绿的,当谷穗长大以后逐渐变黄,最后成熟的时候那就是一个大大的沉甸甸的黄谷穗。我们小时候学习写作文往往就学习一些套话,像什么“丰收的谷穗把自己压弯了腰”或者“风吹过后谷穗向我点头笑”之类的。收割后的谷穗在场院里脱粒得到的是谷子,里面是小米,外面带很硬的壳,需要把壳脱掉变成谷糠,再用簸萁将谷糠扇走,剩下小米。在过去,使用碾子在碾盘上来碾压谷子,使谷壳与小米分离,这一过程被智慧的劳动人民浪漫地描述成谷子在碾子和碾盘形成的石劈缝里脱衣裳,这还不够,再跳进锅里洗个澡,这简直就是七仙女下凡呐,不同的是牛郎这人很不地道地把人家衣服给偷走了,比恋物癖把衣服藏起来还糟糕,他干脆把人也给留下来了。而小米是自愿留下来的,簸萁只能把小米的衣服扇走,而小米则主意特别正,就是不走。当锅烧开了,小米在锅里闹泱泱地上下翻滚犹如跳舞一般,想必小米在跳的是发自肺腑的欢快的舞蹈。谷糠是不能吃的,前文提到在“三两粮”时期有人吃谷糠排不出来。我们一般把谷糠喂猪,据说对猪来说也不是个好饲料,我们干脆就用谷糠塞枕头,那时候我们家家户户的枕头都又沉又硬。 

        我们小孩子之间流传的是另一个谜面:“绿豆豆,红豆豆,拉开胯来黑豆豆”。这是为花椒做的谜面。长出来的嫩花椒是绿色的,成熟了是红色的,成熟到一定程度就张开露出里面的种子,圆圆的黑黑的。我们把它的红壳碾成粉做成花椒粉调料。也许还有别的物种有类似的颜色和形态变化,但我们老家能见到的只有花椒符合这个谜面。小米和花椒这两个谜语描述的时间跨度都很大,体现了人们极强的观察事物的能力。如果说上面的锅台-火炕-烟筒系统是一个横向观察的话,那对小米和花椒就是纵向观察的范例。   

         下面一个只是半个谜面,跟前面提到的都不同,我认为是比较抽象的,它是来自我本家的一个伯父,我叫三大爷,因为他比我爹年长,所以我不能叫他三叔。我们两家之间的血缘关系比较近。他的爷爷和我爹的爷爷是兄弟俩。我这个三大爷长得身高腿长,有个外号叫“长腿子”。从我记事起,他就已经是疯疯癫癫的了,但是时好时坏。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我,他都是举起右手向我招手,那架势就跟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一样,但不同的是毛主席不会向红卫兵们点头哈腰,但这个三大爷每次都是举手示意以后就向我点头哈腰,只是对我这样,很少对其他人这样。他总是骑一辆自行车,感觉自行车对他来说太小了,因为他腿长,骑自行车腿总是伸不直,但他的自行车骑得很快,提拉当啷的响声很大,感觉他对他的自行车一点也不珍惜。他遇到人多的时候就停下来,推着自行车快步行走,边走边说一些顺口溜,我觉得孔乙己不会比我这三大爷水平更高,可惜我太小,根本没记住他那些段子。当时只要他一出现,人们立即就围拢上去,我也在人群里,但我一般往后躲,生怕被他看见向我点头哈腰,那样我会难为情的。平时能体会到他跟其他正常老人不一样,看起来更兴奋,但并无明显的疯癫表现。但我确实是曾看到他血流满面的时候,眼睛发蓝,目光发散,看到我了也不招手致意,只是微微地点一下头,似乎他对谁都点头示意,我都不敢肯定他是否真的认出我来。后来亲眼看到他是怎么让自己血流满面的。 当时他手持一个手杖,弯下腰,然后慢慢地舞动手杖,但他舞动的可比孙悟空舞动金箍棒的花样还多,吸引了一群人观看,有孩子,也有大人。舞动完毕,左手持手杖立在地上,右手拾起一个拳头大的石头块向天空掷去,然后用他的额头来迎接掉下来的石头,没接着,就再来,直到石头把脑袋砸出血来。当时没人阻止他,大家只是疑惑地看他表演。

         听我爹说,我这个三大爷年轻时就很与众不同,但不疯癫,走南闯北,擅长做买卖,家底比较殷实。他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老来得子,他喜欢的不得了,这儿子也特别乖巧,像个小大人,当时我爷爷的门口有一棵桃树,每年结很多的水蜜桃,他每天都来要一个桃吃,跟我爷爷说,“我就爱吃你们家的水蜜桃”。后来不知得了什么病死了,我这三大爷就在地上打着滚哭,哀嚎他没有后人了。从此就逐渐疯癫了,但时好时坏。后来他的大女儿出嫁,就住在家里,但不是招上门的养老女婿,因为他的外孙们没有改随他姓。一度流传一个故事,说他和他的女婿打起来了,女婿毫不客气地举着一把锄头朝他当头砸下来,他闪身躲过,顺势操起一把剪刀直接扎进他女婿的腮帮子,把牙都刺掉一个。这我将信将疑,相信这个传说是因为我坚信我这个三大爷有点身手,但我不信的是女婿和丈人之间不可能这么没有亲情。我还特别注意过他的女婿,我叫姐夫的,满脸的皱褶,也年龄不小了,在他腮帮的皱褶里,我并没有看到明显的疤痕。我这个姐夫是他们那个生产小队的队长,我觉得不可能和自己的岳父下死手打仗的。

       我这个三大爷步入晚年之后反而神智正常了。有一年我带着我大侄儿去给我爷爷上坟,在坟地恰好遇见了他,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他讲话还是那么与众不同,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塑料袋花生米,看起来是炒熟了又涂上了糖浆,一定非常好吃。他把花生米递给了我大侄儿, 说“你把这点活儿给做一做”,意思说你把它吃了吧。我大侄儿在吃花生米,我和他就聊了起来,就坐在一群坟包中间。不知怎么就聊起了酒色财气,说“财是追命小鬼,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尽管后来也从别处听说过这些,但我是从我三大爷口里最先听到的。最后就聊起了造酒。 那时候好多人家自己酿酒,糜子磨出来的大黄米,可以用来做年糕,也可以用来酿酒。大黄米煮熟后放在一个小三缸里。从复州湾陶瓷厂买来的缸分三个大小规格,大缸最大,经常用来腌酸菜或储存粮食,二缸中等,可用来做水缸,三缸最小,用来做豆酱或酿酒。煮熟的大黄米加上酒曲密封发酵,一般是放在炕上保温,隔一段日子就打开搅动一下。我曾经跟着我爹开盖看酒,打开盖就是酒气冲天,还带着浓浓的酸气,看缸里,上面一层黑黑的酱油色液体,这就应该是酒了。撇出表层的酒,露出大黄米,还是黄米的形状,偶尔还冒泡,就像一锅烧开的粥关火以后还偶尔冒泡一样。时间久了,待撇出两三次酒以后,大黄米已经被发酵得不成形了,酒味却更浓了。我这三大爷就来了一句很有哲理的酿酒总结: “丝绺烂了了,魂能拽倒人”。意思是说酿酒的粮食一丝一绺地都烂没了,酒就是这些粮食的魂。本来前面还有两句话,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我觉得这两句已经足够了,是非常点睛的。他用的是“拽”而不是“醉”,估计他还是强调穿肠毒药一说,所以他的总结完全可以打磨成一个酒的谜面。

        我们老家每年正月十五元宵灯节不仅仅是猜灯谜,而且晚上还上坟给已故长辈送灯。灯还是传统的油灯,泥捏的灯碗里插一根棉花棒灯芯,灌满蜡油或猪油,带到坟头前点着。不可以在坟前点蜡烛的,因为迷信说给坟送蜡烛会使后代打光棍的。我上大学以后有一年给我爷爷还有其他的长辈上坟送灯,看前面多了一个新坟,我被告知这就是我这三大爷的坟,他是哪一年过世的我都不知道,只是他的坟头冷冷清清,没有人给他送灯。老家的习惯是出嫁的女儿不可以给自己的亲生父母送灯,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这三大爷在他儿子死后打滚哀嚎他没有后人的原因吧。我恭恭敬敬地给我三大爷送上了一盏灯,希望他不至于太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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