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以为是手镯,仔细看才注意到羽尾圆斑被做成了一个表盘,应该叫做表镯。齐啸常年雕刻,近两年又刻过很多姿态各异的凤凰,因此一搭眼就看出这块表是一个色彩斑斓的凤尾翎羽造型。翎羽首尾相接,末端的圆斑做成表盘,构思非常精巧,而且正对应孙凤的名字,一看就不是平常商店里买的,而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私人定制。
齐啸心里堵得厉害,冷着脸说道:“摘下来吧,不然没法戴镯子了。”
孙凤还是没动,齐啸有些恼,“怎么了?为什么不摘?”
她小心翼翼看着齐啸,嗫喏道:“我不知道怎么摘下来。”
摘不下来?齐啸眉头用力皱了起来。他看一眼孙凤,然后抄起她的手腕细看那手镯。
“这不是真表。”孙凤小声说道,仿佛这样的解释能给自己减轻罪责。
齐啸试了试,发现手镯几乎是紧贴在孙凤的细腕上,仅能伸进去自己的一根手指,根本不可能从手上滑脱出来。他用手稍微掂掂,很轻,不是普通的金银铂等常用首饰金属。
手镯颜色非常绚丽,稍微换个角度,色彩就闪烁变动,仿佛就是一支真的凤凰翎羽,十分精美。
齐啸暗想,手镯肯定不是套上去的,而是戴上去的,既然能戴上去,那就能摘下来。于是他压着火气问孙凤,“你自己戴的,还是姓何的给你戴的?”
孙凤听他口气恶劣,心中禁不住急打鼓,惴惴地答道:“是何叔叔给我戴上的。”
脸色铁青的齐啸在心中暗骂,什么何叔叔,简直就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但他不想吓着孙凤,便尽量隐忍,“那你看到他是怎么给你戴上的?”
孙凤想了想,说:“没看到,因为当时何叔叔说要给我个惊喜,就让何琪捂着我的眼睛,然后何叔叔就给我戴上了。”
齐啸气得七窍生烟,心里的火几乎就要从嗓子眼蹿了出来。他拉着孙凤手腕仔细寻找接缝处,但那镯表颜色变化莫测,熠熠生辉,竟找不到接口。
齐啸到自己房间里去拿了一个雕刻时用的眼镜式放大镜。孙凤觉得戴着眼镜的齐啸十分滑稽,本来想笑,却见他满脸冰霜,吓得又把笑容缩了回去。
他把孙凤的手腕拎到眼前,见一双葱白玉手十指尖尖,不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全身罩起只露眼睛的宽大黑袍最适合孙凤,不,眼睛也不可以露,要戴上墨镜。
齐啸平复了一会儿自己,便打开眼镜上的灯,然后慢慢转动镯表仔细查看。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才在与表盘相对的另一侧,发现了端倪。那里有一个衔接处,里侧外侧各有一个细缝,间隔一厘米左右,中间有一个非常小的圆环,圆环中间有个十字形细孔,是个钥匙孔。
齐啸关了头灯,心里有无数个小虫子在啃嗜,烦躁得他想砸烂周围的一切。他强压着冲天怒火,把眼睛闭上,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孙凤见齐啸脸色灰白,便一声不敢吱,愣愣地看着他,惴惴不安,如等待被宰杀的羔羊。
半晌,齐啸突然站起来,去自己房间放下眼镜,然后手里拿了金镯子过来,套进孙凤的右手腕。孙凤木偶一般任他摆弄,一声不敢吱。
戴好镯子,齐啸也不说话,一把将孙凤拉起来,粗暴地贴到墙上的刻度条上,闷声不语地给她量了身高,画上刻线,挂好小木牌。做完这一切后,他依然把孙凤按在墙上,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她。
孙凤汗毛尽竖,浑身绷得皮鼓一般,眼神惶惶,无处安放。
看着这个已经长到一米七二,高挑美丽的女孩,想到这么多恶狼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儿,齐啸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突然,他抬手卡住孙凤的后颈,同时低头吻上了她的双唇。
孙凤吃了一惊,本能地想逃离,但脖子被齐啸卡住,根本无法动弹。
一条蛇伸了进来,在她嘴里横扫千军,容不得一丝反抗。
孙凤几乎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很快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齐啸瞬间清醒,急忙撤回卡着孙凤脖子的手,赶紧把她抱坐在炕上,慌乱地轻拍她后背,同时心里懊悔莫及。
两年多来,他无数次想象过自己与孙凤的初吻,遐思翩跹,缱绻旖旎,美好的值得舍命,独角戏竟也能醉晕他。但他却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心情,以这样的方式发生。
心里怎么这么苦,这么难受?他有些扛不住了。
这个初吻,一点儿也不美,一点儿也不甜。不行,得重来。
他收拾心情,轻轻揽过孙凤。“凤儿,闭上眼睛。”呢喃低语的同时,细腻缠绵的抚摸,辗转深情的亲吻,把孙凤层层叠叠裹住。
忽然,孙凤感觉到脸上湿了。哪里来的水?她心里一震,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齐啸立刻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外,才说道:“我出去两天,你就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也先不要回孙家,听话啊!”
孙凤断定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忙答应说好。
廖新莲见儿子回家后很快又出去了,就问孙凤,齐啸去哪里了?孙凤傻笑摇头,说不知道。廖新莲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暗暗叹气,笃定事情一定跟孙凤有关。
第二天,有人告诉孙赞,说你家小才女昨天坐火车回镇上,听说被一个小子跟踪了,还听说那小子被啸子关在小屋里狠打了一顿。
孙赞心下忐忑,不敢去四处打听,更不敢去问齐啸。连班都没心思上了,请了假,急匆匆回家找周蕙商量。
周蕙最善于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毛毛雨能想象成天漏了。
“这还得了?”她抚髀大叫道,“这一定是那个小兔崽子不老实,在外面招惹男人了。完了完了,你看吧,人齐家肯定要退婚了。我的妈呀,这可怎么整啊。”
看着连哭带叫的周蕙,孙赞心里很是鄙夷。自从在公家的木材厂上班后,他就越来越看不上这个随时爆炸的黄脸婆。只是这么多年的习惯和余威,让他明面上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太造次。
但此时烦躁与担心占了上风,他再也压不住火,大喝一声:“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啊。”
周蕙的嚎哭戛然而止,吓了孙赞一激灵。他正准备迎接老婆的雷霆之怒,却见周蕙转了转眼珠子,霍然起身,便往外走。
孙赞忙问:“你去哪儿?”
“我去把小兔崽子叫回来,弄死她。她不让我好过,我就把给她的命收回来。”
“就整些没用的,”孙赞的不屑明摆在了脸上,“还没搞清楚到底咋地了,就要打要杀的,没事也让你整出事来了,我多余跟你说。再说了,齐啸能让你领人?齐镇长能让你领人?行了,你老实在家待着吧,我去车站问问再说。”
火车站有个检票员和孙赞半熟,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说是一个小年轻大概见孙凤长得漂亮,就跟着下了车,并尾随了几步,结果被接站的齐啸发现了,堵在小屋里收拾了一顿,然后打发走了。
外地人?
肯定是外地人,从来没见过。
跟我二闺女不认识?
那肯定是不认识,两人离着老远的,你二闺女都不知道被人跟了。
孙赞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转头回家,先安抚了躁动的周蕙,并嘱咐她千万不要跟人再提这事,包括孙凤,然后才又回去安心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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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何伟把饭菜给两个晚起的孩子留在厨房,然后准备开车去上班。
没想到刚一开院门,就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逆着天光,站在人行道上。男人穿着黑大衣,敞着怀,大冬天也不系扣子,一条灰色的长围巾,长短不一地随意挂在脖子上,叉着一双大长腿,穿着一双深棕色高腰皮军靴,裤子松松地掖进靴子里,手里夹着一支快烧到手指的烟,一点火光在依然有些灰蒙的冬日晨光中,明明灭灭。
何伟拢着眼睛细看,认出是齐啸。
他怎么来了?何伟一怔,随即忙微笑上前,“这大冷天的,你来了咋不进屋?什么时候到的江市?”
齐啸看着何伟,先没回答,而是又抽了口烟,再徐徐吐出来,才淡淡地说道:“昨晚上到的。找你问点儿事,去你公司?”
虽然不是特别确定,但何伟还是有些感觉不太好,无伦掰扯什么,最好也别在孩子面前,“还是去我公司吧。”说着上前打开车门,上了驾驶位。
齐啸把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然后拉开副驾驶车门,跨了进去。
何伟有些不安,但还是谈笑自如地问些齐啸家里的情况。齐啸也含着笑意,有问必答,气氛平静而友好。
到了公司,何伟带着齐啸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路上碰到不少他的员工,跟何伟打完招呼后就全看向齐啸,然后窃窃私语,讨论是哪里来的这么个大帅哥。
这个家具城,是一个很大的卖场,各式家具品种齐全,款式繁多。家具城的东南角,是两层的办公区。何伟的办公室就在二楼最里边的那间。
路过楼下前台的时候,何伟吩咐前台女孩,让她泡两杯茶送上来。
上了二楼,何伟开了门,把齐啸让了进去。
此时天已经大亮,一缕晨曦,斜亘在室中央,竟有些刺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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