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溪山庄—226—俯瞰时光

俯瞰时光  



无意间看到一张久前的图片,是Google卫星地貌的截图,是鸽溪。

2019年的截图,地貌显示的大约是2016年5月。尽管当时不知鸽溪未来的模样,但我觉得可能有些纪念意义,便留了下来。在此之后,每次Google地图更新时,我便将鸽溪的变化做个截图,并存留下来。



2016年5月



2017年夏季

拥有鸽溪的时光不算长,但院落的变化上天可见。我看着这些图片,回望着曾经的花园,也在想着自己付出的汗水。这些地貌的截图,无疑成为了见证者。

时光缓逝,天地无言。世界就是这样,在岁月中缓缓变化着。

鹰翔无声色,影曳难留痕。但因为这些留驻的光影,让人们无论怎样行走,都可以重逢记忆。我未曾想过,自己双手留下的痕迹,竟被上天记录了下来。

2021年冬季



2023年5月

人间可以有很多方式把童年的向往化作现实,但自己却只能选择最艰苦的。从高空俯瞰,大地上的鸽溪仅仅是个尘点。这些图片上也看不出河谷的风景。但落下高度,在田青树绿的大地角落,却能看出我做了什么。

最近的一张截图是不久前Google更新的地貌。从五月花(山楂花)花开放的时间,我可以看出,地图大约拍摄于去年的五月中旬。

那时院落的遗址花园已建好。我正在平整小山旁的地面,准备完成鸽溪的草坪。





此时我站在鸽溪的小山上,看着院落,也在想着我这一年做了什么。

小山边的土地已成了草坪。山坡的石阶已建好。矮石墙也已经完成。小山之上,还有了鸽溪的空中花园。

如果Google地图再次更新,如果还是在夏季,湖塘点缀的鸽溪花园,该是一片碧绿了。





发现自己喜欢看地图已经很久了。很小时曾有个中国地图拼图,可以拼接各个省份。上学以及工作后便爱看那些地图册。如今有了网络,Google地图更是便利了。

我喜欢在Google地图寻找走过的山水。对于我,地图上的山水都是真实的。我可以循着旧路或山岭,去回忆路上的风景。





时光无法回归,人生也无法重返。虽说风景可以记忆,但因为岁月的遮掩,很多走过的山路,从空中都难以识辨了。

那些走过的山岭河流,那些踏足的村落乡田,都成为了记忆中的痕迹。如果我愿意,也都是能写出故事的。





我曾站在京西的山顶,看着山下的景致。那里曾经是往日的乡田。

在仅仅千米的高度,我便有了俯瞰大地的感受。我仿佛看到少年的我,站在京西的稻田,在望着西山。

年少无知天地宽。那时我总会想,如果未来能有选择,我一定会去往这些有山水的地方。那时的我,根本想不到自己未来也要娶妻生子,更想不到会走向远方。





当风景只是山水,人是会去向往的。当风景留在了回忆,便有了故事。

青春的山水是浅淡的,因为轻浅的思想无缘深刻。只是一旦人生有了能够回望的距离,浅淡又成了向往。

人生无定,却是寻找归宿。而归宿,却又是难以左右的。我可以是个不错的医生,也可以是个很好的农夫。但如今只能做个鉴于两者之间的民工了。我从未想到,在自己拥有的土地上,过的,却是流放者的生活。

“得到了天空,失去了大地”,这是西伯利亚流放者写下的。而我在以往的文字《得失》里,也曾写下:“我得到了大地,却失去了天空。而我,是会飞的。”





记得当年在北京第六医院外科实习,带教老师与我一起做了几例门诊小手术后,便问我是不是以前干过临床,说我比科里年轻大夫做的还好。其后再做门诊手术,老师便会留下一句“有不好做的喊我一下”,自己跑到隔壁聊天去了。

一次,因为一道外科测验题与标准答案不同,我便与分析试卷的老师讨论起来。





老师是六院的副院长兼外科主任梁汝权。协和毕业的梁主任当年似乎是北京胸外科的“第一把刀”。

课后梁主任把我留了下来,问我愿意不愿意留在六院干外科。这让我既惊喜又迷茫。惊喜的是,外科是我最喜欢的专业。迷茫的是,那时毕业都是学校统一分配,自己是无法做主的。

我于是只能傻乎乎地回答:“当然愿意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分到这所医院。”





作为一个一直是从学校到学校的纯学生,那时的我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社会是怎样运作的。如果我当时精明一点,暗地里“走一下关系”,自然便能分到自己中意的医院。

最后毕业时,毫无背景势力可言的我,被发配到了远郊昌平县。





时代与时光不忍俯瞰,但也让人懂得了人间的冷暖。我一直感到,俯瞰时光便是在俯瞰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知道,那些时光赋予的价值。

京北昌平的山水并无多少壮美,却与诗人海子一样,这些山水,却用时光赋予了生命的情感。海子在昌平是寂寞的,他成了时光的乞丐,只得到了悲情。而我,却在这些山水中,懂得了情感的脆弱和力量。





一段地域的共容,却不曾与诗人交汇。如今我还在,而海子却消失了。

一位与我熟识的老师至今保存着海子的手迹。

我不曾认识海子,但可以认识他的诗句:

“黑夜从大地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或许,海子也曾俯瞰时光,看到了大地上的自己:

“天空高过往日

有时我想过

八月之杯中安坐真正的诗人

仰视来去不定的云朵”

“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

归还给一个陌不相识的人”





山水中的故事在延续。我走到了鸽河河谷,也为自己的故事建了花园。

鸽溪的大树消失了树叶,此时的花园已是冬景了。小湖里有野鸭觅食。黑水鸡一家也在岸边寻找着什么。

断翼的大雁在草坪觅食,并不理会我的存在。我看着大雁,在想,如果Google地图再次更新,大雁或许能在地图上看到吧。

大雁很安静,似乎接受了一切。但每次有雁群飞过,它都会仰头看着。

我为之遗憾。





无论人间怎样感受自我,世界上能俯瞰大地的生灵并不多。在那些可以高飞的鸟类中,大雁或许是最令人仰望的。

为了远方,大雁能在几千米的高空迁徙。在这个高度上,向往如诗,大地如画,如同我在天空俯瞰大地的感受,真实而又虚幻。

只是对于这只折翼之雁,天空只能去向往了。





我一直在想,这只伤雁或许是幸运的。鸽溪有水湾,有取之不尽的草坪食堂,也有给它作伴的黑水鸡一家,还有我的点滴帮助。我希望它能理解我的心意。

但大雁是喜集群并有终生伴侣的动物。离群的孤雁根本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全感。

我只能希望这只伤雁是雌性。因为到了春天,雌雁可能会有雄雁来追求,它便可能拥有自己的伴侣。

我在想,如果这只伤雁有了伴侣,我或许会把它记录下来,也让它成为鸽溪的故事吧。





湖平水静,孤雁映影。在鸽溪的花园,尽管伤雁孤独冷寂,大雁的故事或许已经开始了。

能俯瞰山水的大雁落在了鸽溪,带着自己的故事。我也因为往日的图片,让我得以俯瞰时光。

那些时光里有往日的山水。山水里有自己的故事,也有海子感伤的诗。





我不是诗人,也无法为远去的时光涂抹风采。在遥远的地方,我得到了大地,回归了民工,默默给自己做着山水。

我把天空归还与你

只摘下彩虹

和云朵

我把大地种满鲜花

送给爱我的人





我看着水边的大雁,也看着河谷。折翼的大雁,只能回忆俯瞰大地的时刻。

有雁群从河谷飞过。伤雁平静地望着,无声无息,从不悲鸣。

我看着雁群远去,天空重归空寂。时光的故事在继续着。

雁过无痕。而我走过的痕迹,只有大地去作证了。





感谢!

音乐:Les Cascades de Cristal, Michel Pe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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