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泪水换来的幸福
My Lord: Please help me keep my eyes on you! Please help me be thankful!
Amen
哥哥也不让我抓小鱼、小虾米和小螃蟹等等,他说是爷爷说的,这些水里的鱼苗儿和虾苗儿,要等它们长大了才能吃。哥哥将沟底的淤泥仔细地用手掏了一遍,这才精疲力尽地从沟里爬出来,又将洋铁桶里的鱼虾全倒在柳树荫下,重新挑选一遍,只拣大的鱼虾和螃蟹,当然还有泥鳅和黄鳝等留下,其余的小鱼小虾被哥哥扔回到沟里。
那些半尺长的鲫鱼两眼圆睁着,嘴巴一张一合的不停地蹦跶,哥哥随手在杨树上扯根细长的枝条,从枝条的粗处剥开皮往下一抹,柳枝皮和柳叶在梢头聚成球形,柳枝则变得光溜溜的。哥哥将光溜溜的枝条穿过五、六鲫鱼的鱼腮,连成一串让我提着,鲫鱼儿还在不停地摆着尾巴挣扎着。
然后,哥哥赤着脚,拿着铁锹,将排水沟进口垒起来的的坝扒开口子,用大竹筐堵住放水。待水灌满了,哥哥提出竹筐,里面又有从排水渠流过来的好几条汤勺子般长的鲢鱼,还有一些活蹦乱跳的河虾。哥哥笑得合不拢嘴,他将排水沟中间的坝留着下次用。
忙活了半天,装在洋铁桶里大大小小的鱼虾足足有七、八斤重。当天晚上,妈妈将稍微小点的鲫鱼,煎得两面金黄色,香喷喷的。妈妈又将河虾用姜葱清炒,又鲜又嫩,一家人围着桌子,美美地吃了一顿好夜饭。
第二天的一大早,妈妈将黄鳝和泥鳅,还有约一斤重左右的鲫鱼,都拿到附近农场的菜市场卖,狠赚了十几块钱,补贴家用。
哥哥和我则兴冲冲地又跑到村后的排水沟,哥哥又将排水沟拦腰垒坝截断,用洋铁桶舀干水,捉鱼虾。如此这般地忙碌了几天,哥哥硬是将一条五百多米长的排水沟掏了一遍。
家里的餐桌上,近来天天有鲜美的鱼虾下饭,父亲很高兴,没有责备哥哥偷拿了他钓乌龟的尼龙线。父亲甚至对哥哥说只要不是干坏事,他工具箱里的东西随便拿。哥哥听了自然是满心欢喜,他一天到晚,忙着干的大事儿都是跟吃的有关,站着说话也不腰疼。
妈妈更是笑得两眼眯成缝,将哥哥和我着实夸了好几天,又将一时吃不完的鱼用盐腌了,掛在门外向阳的墙壁上晒干,留到冬季闹菜荒的时侯吃。
平时,我们家吃的都是如和尚庙里的伙食一样,比如萝卜、白菜、豆角、茄子、韭菜等。如果晚饭是吃面条,那就连这些素菜都省了,我们只在面条上面加点妈妈腌制的咸菜,或者腐乳,荤菜却是要耐心地等到节日才吃得上。
村子里其他的小男孩们有样学样,成群结队的将附近的排水沟也用土块堵成一截一截的捉鱼虾。属于村里的排水沟是有限的,用不了多久,排水沟里没有鱼虾可捕捉的了。不过哥哥受到爹妈的鼓励,他就琢磨着干点大事,为穷困的家里作出更多的贡献。
有一天,哥哥悄悄地问我,敢不敢和他一起去对面色湖农场的排水沟捉鱼?我想又不用花一分钱,只要肯下力气,就有鱼虾吃,当然一口同意。
色湖在我们家的东北边,大约不到三里路,位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北岸,是长江中下游重要的蓄洪区域,也是水产基地。色湖在地图上的位置是大别山南侧,地处鄂、皖、赣三省交界处,为大别山南麓汇水区,东西长28公里,南北最大宽度20公里,湖底高度约10.5米,蓄水位14.0米时容积9.7亿立方米(其中安徽境内6.22亿立方米),湖面积420平方公里, 湖水主要是经安徽省宿松县的华阳闸注入长江 。 听村里的老人讲,明朝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争夺天下的时候就是以色湖为据点,在这里屯兵训练。
我爷爷说,我们村从前就是在色湖边上。二战期间,日军侵华,占领了江州后,有日本鬼子来我们村搜刮粮食和找花姑娘,村民们跑反,我爷爷曾带着全家老小坐小船躲进色湖中避祸。我小时候还见过家里的阁楼上有条小渔船,后来不知去向,也没想过向大人打听,至今遗憾。
我家乡虽然是鱼米之乡,但也是水患严重之地。因为农田在色湖边上,每到夏季长江水位暴涨的时候,色湖的水位也跟着上涨,从南面的长江边一直到县城东北边的大别山脚下,这一大片土地俗称水袋子,年年在夏季的时候闹水灾。
大概是在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后期,为了保护农田,县政府举全县之力,花了大约三个冬季,修了一道号称百里长堤的大坝,坝高据说有十五米,坝顶宽度能并排行驶两辆东风牌汽车。从南面的江堤坝边,一直到北边的大别山脚下,百里长堤将色湖的水圈在坝外,它犹如绿色的巨龙般在广阔的平原上蜿蜒曲折,保护着我们家园的生命和财产。
政府为了增加粮食生产,大概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时候,在百里长堤与色湖之间,开辟了色湖国营农场,围湖造田,后来成为本省重要的粮食产区和棉花生产基地。色湖农场基本上绕着整个色湖的西边,湖水被人为地向东北推进,色湖的面积自然减少了不少。农场的农工大多数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文革后掀起了上山下乡运动,有很多从省城下放的知青到色湖农场插队。
记得有一年的夏天,色湖的内坝溃了,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好奇地跑到百里长堤,站在坝顶上往下看,坝脚外高大的杨树被水淹没了一半,越过树顶上方望向东北方向,白茫茫的都是水,怪不得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农场来的难民打地铺。而我妈妈因此和村子对面的四分场来避难的卢姨一家认识,妈妈和卢姨俩人因此还结拜为异姓姐妹。
夏天的时候,我们村里半大的孩子,经常成群结队地穿过对面的农场去色湖里摸鱼,捞虾,采莲蓬,摘菱角。
言归正传。
大概近来吃得好,哥哥的个头长高了很多,快要齐父亲的肩膀了,比我更是高出一大截,虽然我也是日夜不停地努力的往上长。父亲跟哥哥说,在农场的排水沟里垒坝是不可能,一则色湖农场的排水沟是建在淤泥中,垒坝费时,不像村里的排水沟浅和结实。还有农场的农田是用飞机打药,没虫害可能也没有鱼虾能够生存下来,说不定白费了半天力气垒坝。二则被农场的职工发现了,可能会赶我们走,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竹篮子堵住沟,从水沟的另一头赶鱼,省时省力,速战速决。
却说这回我们是偷偷摸摸地去农场,生怕别人抢了先机。我们早早的吃饱了早饭,哥哥的左手提着一把长柄铁锹,右肩挎着妈妈装棉花用的大竹篮。竹篮大约有一米高,直径也接近一米,父亲抽空将竹篮洞眼太大的地方加了一圈篾片。
我的右手里提着小洋铁桶,里面的饭盒里装了四大块妈妈做的米粑。 妈妈总是对我们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就饿得慌。刚出锅的米粑,升腾着热气,妈妈一刀切下去,雪白松软的米粑,香味儿扑鼻而来,看得我直咽口水。我还带了一瓶凉茶水,兴冲冲地跟在哥哥的后面。
为了怕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出村时我们不走大路,而是拣人烟稀少的偏僻的小路,迎着朝阳一直向东北方向走去。临行前,妈妈还一再地嘱咐哥哥,万一遇到了麻烦,就去找她在村子对面四分场结拜的姐姐卢姨。
在我们村东北一大片土地的尽头,就是百里长堤大坝,翻过大坝后再向东北穿过一小片荒地,就是一条十来米宽,四、五米深的排水渠横在眼前,一个满身截疤儿的独木桥横跨两岸。排水渠的西边是属于我们村,过了排水渠,便属于色湖农场四分场管辖。
色湖农场有一套完整的排涝系统,沟壑湖汊,星罗棋布。无数的排水沟连接着排水渠,大的排水渠里可以行小木船,小的排水沟一般宽约二米左右,沟底的淤泥堆积,听说雨季时水沟满了,连水性好的大人都不会轻易的下到沟里去。
穿过四分场大块的棉田,就是农场职工住的一排排平房,之后便是一望无边棋盘似的水稻田。绿油油的稻田像是绿色地毯一样的铺在眼前,却见不到农场的工人在劳动。听大人们说,农场的水稻是由小飞机播种和打药除草。稻谷熟了,又是用东方红拖拉机边割谷边脱谷粒,比我们村里这些用老牛耕田耙地,用双手春种秋收的农民享福多了。
太阳在头上明晃晃地照着大片的农田,我们虽然都戴着草帽,一路顺风顺水地走来,仍旧是热得满头大汗。沿着农场宽大的机耕路,无论我们伸出双手臂横着走也好,斜着走也好,始终见不到一个人影。
农场的稻田是由湖滩开垦的荒地,土地肥沃,翠绿的秧苗长得叶肥根粗,一阵阵清风吹过一望无边的绿色稻田,齐膝高的稻子都低下头,稻子如绿色的波浪,一层递一层地一直涌向远方。我感到自己象是站在天边一样似的,哥哥却东张西望地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排水沟,在寂静的沟边,齐膝高的杂草也长得很茂盛。
刚开始,哥哥地不熟,径直往排水沟下去的时候,不料从路边的草丛里窜出一条锹棍粗的灰黑色野蛇,吓得哥哥哇哇地大叫着往后退。幸运的是那蛇见到我们也怕,径直钻进排水沟里不见了。
有的排水沟里的水满满的,并且杂草丛生,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哥哥用铁锹伸进去试了一下,说水太深了,会淹没竹篮。有的排水沟看上去是半沟的水,哥哥一脚踩下去,没想到水差不多淹到他的脖子上,加上沟底的淤泥太厚,几乎迈不动脚步,没奈何,只好爬上来。
转来转去的我们,后来找到地势稍高的排水沟,刚好又是合心合意的半沟水。哥哥放下竹篮,弯腰拿铁锹沿沟边拍打着齐膝高的杂草,一来为了惊走草丛里的野蛇,二来打出一条路径下到沟里。只是沟的坡度很陡,哥哥只好在坡上挖一锹,刚好放进一只脚,再挖一锹,放下另一只脚。如此这般的往沟下走,差不多了,哥哥让我将圆形的大竹篮递给他,然后小心地下到沟里,水已经淹到他的胸部。竹篮压扁了刚刚好将沟底塞满,哥哥将竹篮用力往下按,直到只露出竹篮的侧面,才叫我下去,嘱咐我趴在竹篮上,以免竹篮被水冲走。
我们的心里都没底,天知道静悄悄的水沟里到底有没有鱼?哥哥拿着铁锹上岸,他沿着沟边往前走了二十米左右,又下到沟里。我老远望着哥哥站在齐胸深的水中,双手抡着铁锹棍不断地往下砸,弄得水花飞溅,水声 “ 哗啦啦 ” 地响。
我知道哥哥是在赶水中的鱼虾,便用力压竹篮,水流一波波地涌过来,哥哥也由远及近地一步步地走过来。不断地有半尺长的鱼惊得从水中蹦出来,哥哥高兴得大喊大叫道:“ 兰儿!你看到了吗?有鱼啦!有鱼啦!”
我也高兴得 “ 哈哈 ” 地大笑起来,并嚷嚷道:“ 哥!篮子里好像进了好多的鱼呀!” 话音刚落,我吃惊地看到一条比哥哥手里的铁锹把抦还要长,比我手腕还要粗的一条灰黑色的大蛇,突然从水中钻出来,昂着头朝我直奔过来,并且还一下子就窜到我面前的竹篮上!
我的天哪!我当即吓得大叫一声:“ 妈呀一!” 松开压在竹篮上的双手,身体本能地往后退缩,同时伸出右手,想要抓住身边任何东西。结果我手里捞到的是一大把浑水,整个人也随之失去平衡而滚下竹篮,掉下去,水已灭顶。
多亏哥哥及时的飞扑过来,一把将我从水里捞出来,推到沟边上。我呛了几口浑水,连滚带爬地上到路边,全身湿漉漉的都是水,坐在路边上哽哽咽咽地哭起来。哥哥跟上来,焦急地问:“ 兰儿!是不是看到野蛇了?它咬到你吗?”
“ 没有!” 我回答说,一想到那条长长的灰黑色的大蛇,我的心就发抖,禁不住 “ 哇 ” 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如今想起来,我的手还哆嗦得连笔都攥不住。
“ 没有就好。” 哥哥一会儿望着我,一会儿看看排水沟,一会儿又望着太阳,脸上露出焦急不安的神情。见此情景,我只好咬咬牙,一边抹着眼泪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边下到沟里,胆战心惊地弯腰重新趴在竹篮上,两眼紧盯着水面,心里不断的喊着老天爷保佑我!老天爷保佑我!哥哥则飞跑到远处,重新跳下沟里,重新开始用铁锹柄拍打水。
随着水沟里的水流一波又一波地朝我涌过来,我感到身下的竹篮被水冲击得很厉害,担心自己会不会压不住?又怕压断了竹篮,只好尽量的伸长手和脚,将身横在竹篮上,同时也横下一条心,自己安慰自己说水蛇无毒。
好在不断地有半尺长的鱼儿在我的面前跃出水面,也幸好哥哥这回在水里走得快,一会儿便 “ 哗啦啦 !” 地赶过来了。哥哥双手抓住竹篮边,对我大叫道:“ 兰儿!快起来。”
我应声从竹篮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赶紧爬回到路上,转身打算拉哥哥上沟来,谁知道哥哥在水沟里将竹篮提出,惊叫一声:“ 妈耶 !”
我听了真是吓破了胆,以为竹篮里也进了野蛇。
当我睁大眼睛看到哥哥并没有扔下竹篮跑上来,反而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将竹篮从沟里往岸上拖。我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走近沟边,探头往下边竹篮子里瞧,跟着也大叫 一声 “ 我的妈耶 ” !
(待续)
上集
哥哥的糗事
混迹花草中的灰蘑菇 发表评论于
有哥哥真好!蛇吓人,很好奇最后拉上来的是什么,看样子是个惊喜,期待揭晓:)祝五月花节日快乐!
xiaxi 发表评论于
写得好生动啊!随着你的高兴而乐,随着你的惊吓而担忧。
五月花节日快乐!
无法弄 发表评论于
有哥哥真好,花花有个幸福的童年!咱们小时候都没什么吃的,每天都是白菜萝卜,倒是健康:)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