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七十年——记亦泣亦歌的人生旅途(44)

几方田亩,耕耘不辍,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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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以苦作乐(1)

    六安地区棉纺针织厂是1958年创办的综合性大中型纺织企业。企业内分为纺纱、织布、针织、织袜、机修等五个车间,是当时六安地区最大的国营企业。有两千多名职工,数千台纺织机械。1960年,因遭受三年自然灾害,国家采取紧缩政策,该企业下马,仅保留少数技术骨干,大多数职工均办理退职手续离厂。1966年,在经过近四年的经济调整后,国家恢复了一定的实力,1960年下马的企业,陆续开始复工或者重建。六安地区棉纺针织厂亦在首批复工企业之列。之所以列入首批复工企业,因为它是纺织企业,利润高,有利于积累资金。同时还能兼顾农村和城镇两头,它使用的原料棉花来自于农村,农民因出售棉花而获利;它是劳动力密集型企业,需要使用大量的人员,城镇闲散人口可因此获得工作。1966年复工,棉纺针织厂新招收了一千多名新职工,对缓解城关就业压力起到了非常巨大的作用,许多家庭由此有了一名甚至两名有固定收入的企业职工,对许多无固定收入的家庭来说,用久旱逢甘霖来形容也不为过。在我的居家地天主堂的九家人家中,就有四户人家有人被安置在棉纺针织厂,我们家被安排了两人,我在针织车间,嫂子在织布车间。

    分配到针织车间后,我被安排做台车挡车工。台车的英文名字叫汤姆金机,是织汗衫布和绒布的机械。因为它机身高大,且下布需要举手过顶,因此专门挑选男工和个子大的女工担任挡车工。这次招工,台车工序一共招收18个人,分为三个班,每班六个。三个班中,有两个班的带班长是保全工,甲班的带班长叫宋元三,转业军人,是车间团支部书记;我所在班的带班长叫杨泰云,上海人,是台车老师傅孙祚昌的得意弟子;丙班没有带班长,找一个年龄较大的人临时代理。孙祚昌也是上海人,1958年从国营上海针织厂调到六安地区棉纺针织厂的,当时叫支内,也就是上海支援内地技术人员的简称。他的爱人张继英在地区银行工作,和大哥是同事,有了这一层关系,孙师傅对我也另眼相看,照顾有加。

    有人照顾,自然会引起他人羡慕与妒忌。很快地,我便被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闲事纠纷中。初来的18人,差不多男女各半。这九个男的,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当保全工。所有的人都和孙师傅以及各自班的带班长套近乎,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甚至不惜挑拨离间、造谣生事。我因天生手巧,挡车技术学得快,杨师傅在装车(安装机器)时,我站在一边也能看出门道。杨师傅就对人说:这个徐凯,一旦学保全,肯定是一个好师傅。加之孙师傅时常表扬,所以很快地就成为众矢之的。有关徐凯的舆论,闹得沸沸扬扬(估计青山茶叶站的经历已被某些人磨破了嘴皮)。以至于车间两次派人召集台车工序全体人员开会,施行面对面揭发的方法,想彻底解决台车工序不团结的问题。这两次开会,均未达到预期效果,但也暴露了问题。这就是许多人提出的问题,看来是集中在我的身上,但没有一件事有根有据,对一些望风捕影的指责,我被弄得如坠云雾,根本不加反驳,只有一笑置之。这一笑置之,被会议召集人看在眼里,可能成为为我加分的筹码。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面对闲事纠纷,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辩驳,淡然一笑胜过精心筹划的反击。因为人心历来如此:同情弱者。车间有一个老革命出身的值班长,叫贾云兰,她说了一句分量很重的话:你们说徐凯是老闷,闷得老驴上墙都不开笑脸。不讲话的人怎么挑拨离间呢?这有矛盾啊!

    8月份,车间突然通知将我调到成衣工段整烫工序烫衣。这是个又苦又累的工种,五斤重的熨斗拿在手里不停气地走动,一干就是一天。三伏天,我前胸、双手、双胳膊都长满了痱子。在我去了整烫工序的第二天,我就超额完成了安排给我的任务。但我并没有放慢速度,更没有休息,而是继续干,定额越超多越好。一次,我在擦汗时,无意间看到车间主任范永毅站在车间的一个角落注视我,我马上就猜出他在做什么,于是就会心一笑,心思你这个范主任大可不必这样,有领导在场我使劲干,领导不在场我也使劲干,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天生地不偷懒。这个意外发现,使我意识到,调我到整烫工段烫衣可能是对我的考验,如果我赢得这场考验,我还会回到台车工序,说不定还会当上保全工呢!记得有一次和三姐聊天,三姐哀叹地说你总不能烫一辈子衣服呀!我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信口说出:三姐你放心,只要他们增加保全工,那肯定是我。三姐笑道:难得你这么自信。

    由于受大饥馑的影响,全车间所有的工段都有一块菜园地,组织职工利用下班时间耕种,收获的蔬菜交给食堂。各个工段长都不甘落后,生怕自己的蔬菜长得不如其他工段的,因此要求大家认真打理菜地,并安排人去厕所取大粪,稀释后施入土壤中。一天,我一个人在整理垧土,其他的人在临近的菜地里忙乎。这时,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我一看原来是棉毛工序长郭祖英,她见面就问我:小青年,你们这里,哪个是徐凯?我被问得一愣,随即反问道:你找他有事?她摆摆手说:没事,只是听说这个人闷得很,老驴上墙都不开笑脸。我万分尴尬,马上低头整垧土,再也没理睬她。但心里挺不是滋味,当初我在学校时是一个非常活跃的少年,嘴巴虽不算流利,但也属能说会道的一类,如今,被那两件伤心事弄得悲观消沉,谁解我心中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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