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三十三章(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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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三十三章(7-8)

第七节:

佟策理日渐消瘦,周围的郎中都看过了,也没给调理好,他自己还去过几趟江城和奉天。一个学校都没能念到毕业,还弄出两大帮子同学,从奉天回来,胡吃海喝病情反倒加重了。

知道佟家的,都瞎说佟策理是染上了大烟,弄得这般骨瘦如柴,在讲武堂差点没给枪毙。堂堂佟家少爷,连媳妇都说不上了。佟老大降下大门大户的身段,还是两次上门提亲都被拒了。

从奉天回来,佟策理倒是不在意病了:只要嘴别馋,不暴饮暴食,遵守一日三餐,再慢慢的调养,根本就不是要命的病。佟晋科想宽慰佟策理,也想炫耀自己摘掉了叔侄俩人屯老赶的帽子,才召集同学来陪佟策理喝酒。但同学们各自出息后,佟策理的心里反而失落有加的羞愧不已。

已经挂着上尉牌子的佟晋科,每月有七十多块的现大洋。马上就要就要调任万福麟第八军少校作战参谋,一个月就有一百五十多块现大洋。万福麟部实施屯兵有钱,军民生产还有分成,不喝兵血都够吃够喝的了。

奉天的德国大夫,按时给邮来药,佟策理按照大夫要求控制饮食,一年多身体基本复原。但赌博却越赌越上瘾,着了魔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半年多的光景就豪赌输出去二十多垧地。

佟策理赌输了,赢家就拿着他的文书(欠条)来找老大,佟老大不能让佟家的一整块地里,有了外姓人掺和进来,就得拿钱再给赎回来,当然赎回来倒也还是他佟策理的。在佟策理名下的40垧地,每年也有种地收入的进项,没分家前由佟老大给经管,每年都得向包括佟策理的那哥四个有个交待。

赌徒虽主动来找老大,但也是畏惧佟家在当地的势力,一声招呼就能拉出来上百口子,也就不敢敲竹杠,多少钱赢来的地,就只要佟老大拿多少钱再给赎回去。最后佟老大不得不放出了狠话:谁再敢借钱给佟策理,或者让佟策理欠下赌债,可别说老佟家支着佟策理赖账不还,还要就此翻脸结仇。

民国十六年,绥肇县奉省令:将警察所改为公安局,但人员配置一直都未能满员。民国十八年冬,佟氏叔侄在东北讲武堂第七期的小学弟唐永旺,到绥肇县任公安局长。县公署知事宋继唐,便督办其完善警务。县公安局内设行政股、司法股、总务股、刑警队(侦缉队),配备局长、督察长、督察员、股长、股员、巡官、警长、警士等。全局警官、警士总共有七、八十号人。

唐永旺到任前,便有不止一个学长告知过他:当地佟家叔侄,同为我等讲武堂校友。侄子已经是东北军的中校团副,而叔叔多年一直养病在家。要多留意加以关照,切不可为难伤及同门之谊。

那个年代人情味浓,能恩泽顾及到同乡血脉、同窗同门、袍泽故旧,是最能赢得口碑的有情有义。当然这也导致了军中的山头林立,官场的裙带纠结,社会的拉帮结伙。以致堕落的朝纲、军政,导致丑态百出。

唐永旺到任后,便专程登门拜望,见身体复原如初的佟策理在家闲赋,交谈中才晓得此君曾投笔从戎的豪气,而且在奉天师范与佟策理同窗共学,一师之徒的王建伍,还是唐永旺七期的自然科目教官。

到任伊始,便耳闻此学长开始涉赌。唐永旺嘘嘘叹息之余,有意以官事压身,让学长既少有空暇也当顾忌身份,更是能一展才华不至蹉跎沉沦。唐永旺转达了几位佟策理的同学,对他的问候;也转述了各位学长,对自己的嘱托。便拳拳切切的委婉邀请佟策理,屈就县公安局的任职。

身体染恙,抱憾辍学,尚得诸同学及学弟之眷顾。虽已复原,但仍需康复。佟策理本来也喜欢身着制服,这几年又常受赌友和警察的气。但也不能不稍以客套的官话推辞,以维持自己学长身价。但长期糗在家里闲饥难忍,佟老大每年只给他点地租的收益,在赌场上点背不紧着点,两手牌就屌蛋精光。

佟策理上赌场,是君子之心未防小人手段之卑劣,当知道是被捣鬼所坑,念过大书受此欺诈,岂不让人话?!牙掉了往肚里咽,很不是滋味。也想当上警察自己解决这些恩怨。但委身学弟手下,要是一请而应岂不有失身份?!再说也要先和佟老大商议着打个招呼。佟老大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佟策理知道该怎么拿捏大哥:当了警察,就不再打土地的主意了。言外之意就是:只有当了警察,有了正当的官差,才能克服掉赌瘾了。

当了甲长(相当于村委会主任)的佟老大,以同意他当警察为条件,把佟策理的地,就此扣在了手里,无期限的就给租种了,说好每年就只给他两成收获当地租,要不地租子也得被祸害输光。

佟策理终于在小学弟的三顾茅庐之后,屈就了三等四级的委任督察员,扛着一杠四星的肩牌,和三等一级的局长学弟、三等三级的督察长,肩牌一模一样。平民百姓不明就里,以为佟策理和局长、督察长平起平坐。加上学弟的敬重和讲武堂的背景,在公安局上下也都被高看一眼。

第八节:

从此摇身一变,赌棍成了警察。唐永旺照顾学长身体尚未痊愈,就让他负责尚家岗和满沟的警务督察,也就是:这两个镇的警察都归他管,连满沟警察驻巡所那个曾骂过他的所长,现在见到他也得立正敬礼。

那些以往坑过佟策理的赌徒们,则惶惶不可终日了。赌棍刘一手本来就是个耍小动作的二五眼,就会一手换牌的雕虫小技,还经常玩穿帮。在满沟也就赢得了这个刘一手的名号。若到陌生地的赌局,没人护着当保镖,他根本不敢下手。壁虎子就曾出钱伙同刘一手设套,赢了佟策理10垧地。

壁虎子黑心,只分给了刘一手200块大洋,没多久就糟害无几。佟策理输了地的几天之后,再见到壁虎子、刘一手这些人还是面含笑意,眼神却带着毫不在意的大度和高深莫测的诡异佟策理这是吧嗒过味了,或者是有人给他递了点。

耍钱鬼、耍钱鬼,自古耍钱都闹鬼,认赌就得服输。刘一手倒是心安理得:你又没当场抓到我手腕子,那就得自认倒霉,这玩意可不带找后账的。情场无父子 ,赌场无兄弟,一翻两瞪眼。

刘一手学佟策理的笑,学的惟妙惟肖,还作为回敬的礼尚往来。久而久之,两人都习惯了,见面都得彼此不怀好意的笑笑。刘一手心里还乐:一个傻逼书呆子,笑也是输钱脑袋的白笑!

佟策理穿上警服,到满沟第一天,驻巡所的孙所长就毛了。满沟凡是在地面的那些混蛋,包括作买卖和常来常往的,没被警察和所长骂过的不多,但孙所长对佟策理印象最深:一个儍逼书呆子赌棍,输了钱还自作清高的装犊子,在饭馆里遇见骂他啥都不为,就看着他那副满不在乎的德行来气。

头一天接到局里电话,说局长明天上午要亲自送新来的督察上任,让他集合全所警察迎接。孙所长特意找来几个附近人家的媳妇,把所里来了个大清扫,门窗都擦拭亮堂了,不想让局长第一次来分驻所,就留下个不好的印象。第二天全所七个警察都没出去,整装列队在分驻所迎接局长和督察检阅。

局长带着司法和保安两个股长以及两个警士连同佟策理,六匹马进到驻巡所的院子,孙所长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是佟策理,他穿上这身制服,犊子装起来正合适。局长对佟策理的客气和礼让,孙所长正在纳闷,注目一看,才认出这不就是儍逼赌棍佟策理嘛?!当时就目瞪口呆在那里,半天才缓过气来。

局长对孙所长训诫一番,着重强调要必须服从佟督察的命令。打马离开之前,还给佟策理敬了个礼,孙所长心里拔凉拔凉的。幸亏他还会来事,事先就腾出来了自己办公室,恭候着督察了。被恭敬请进屋,佟策理喝了杯茶水,说要去街面看看。孙所长带着一名警长一名警士,亲自跟在后面。所里剩下的五名警察也都大眼瞪小眼:这他妈的真邪门了,不一定谁家马粪蛋子就能发烧。

从不赢当了警察局的督察,坐镇满沟驻巡所。佟策理骑马刚进到驻巡所,刘一手就听说了。他特意守在驻巡所门前,非想见识一下,看这个缺心眼的穿上了警服,能是个啥德兴。倒是亲眼目睹孙所长带着俩警察跟狗一样,尾随在佟策理屁股后面,在满沟街里就被蹓上了,毕恭毕敬比狗还要听话。

刘一手心里真就彻底的绝望了!和佟策理玩对眼、坏笑都小二年了,小赌怡情凑到一块,话里话外的拿他开涮。从不赢的外号就是他起的,地也是他赢的,之后还向佟策理示威较劲的也是他。以前看到佟策理输得满脸纠结就开心,就要浇油搓火,鼓捣他再大赌一场,本来就还指望从他那里再赢把大的。

佟策理当了督察,想都别想第一个就得冲他使劲。刘一手家里家外连50块大洋都没有,壁虎子又找上了门:把赢佟策理10垧地分给他的200块大洋,得麻溜的吐出来,钱他得给佟策理退回去了。

如果一个月不拿出钱来,刘一手媳妇秀美就归他壁虎子了,是自己使唤还是卖给窑子,刘一手管不着。刘一手现在去跟警察督察讲认赌服输,那不是找死嘛?!第三天就带着老婆和一儿一女跑了。家徒四壁毫无留恋,反正房子都是租的。

好日子过了两年,学弟的局长调任走了。新局长到任,恰逢县政府受命省府教育局,拟发了在各学校防止共产党赤化传染方法,专业对口的调佟策理回到县里,专司学校的防赤御共。不用在满沟家门口瞎转悠了,这让佟老大喜出望外佟策理经常穿着警服就回家了,闹得街坊四邻,见到他冷嘲热讽说三道四:九门提督的后人,前脚有给胡子守家护院的马弁,后脚就又出个巡街的看门狗,老佟家越活越蜕化了。。。。。。

佟老大连招呼都没打,就给佟策理在县城里买了个院子,下大气力给收拾着,告诉佟策理:正月就得娶媳妇,已经托人去文家烧锅提亲了,是文家二闺女,也念过城里的女子学堂。

这下轮到佟策理让老大给搞个哭笑不得,怎么就认准了烧锅家的闺女?他威胁着大哥:别逼我让警察把城门加岗,佟家来人一律不让进城了。。。。。。最后佟策理向大哥保证:快则一年最迟二年,一定娶个大家的小姐回家,绝对不让大哥再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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