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鞋”这个词,在文革期间成为对女性极尽羞辱的标签,而其历史可追溯至更早的封建社会。在旧时代,风尘女子在门口悬挂鞋子,风吹日晒后鞋子破损,成为她们身份的象征。到了文革时期,这一带有侮辱性的称呼,被赋予更深的政治意味。任何稍有风吹草动的女性,都可能被革命群众扣上“破鞋”的帽子,成为游街批斗的对象。
在革命群众的眼中,“破鞋”不仅是道德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偷情、不守妇道、不符合革命标准的男女关系,甚至单纯的穿着打扮过于“西化”,都可能成为“破鞋”的判决依据。一些女性因为被举报与某个男性有私情,便被剃成阴阳头,脖子上挂着鞋子,胸前挂着“破鞋”大牌,被押上卡车,赤裸着羞辱于众人面前。更令人发指的是,有的女性,甚至只是因为生得美貌,或是曾经有过恋爱史,就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相识的一位大学外语教师,被批斗时胸前挂着一个巨大的“破鞋”牌子,脖子上还挂着几只破旧的鞋子。她的“罪名”,不过是因为长相姣好,且有过外国留学经历,便被扣上了“崇洋媚外”的帽子,成为被批斗的对象。革命群众一边高呼口号,一边对她进行羞辱。有人朝她身上泼墨,有人扯着她的头发大骂“资产阶级婊子”。最终,这位女教师承受不住羞辱,在宿舍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文革期间,“破鞋”不仅是一顶道德大帽,更成为压迫女性的武器。男性被打成“走资派”或“反革命”,女性则逃不过“淫乱”的罪名。在狂热的政治斗争面前,女性不仅没有自我防卫的能力,连正常的人格都被剥夺,成为革命狂热下的牺牲品。

文革的禁欲主义狂潮,不仅体现在对所谓“破鞋”的迫害上,更在于革命文化的方方面面。从八大样板戏,到革命文学,再到政治运动,性别和欲望几乎被彻底抹杀。
样板戏作为文革时期唯一被允许的艺术形式,彻底剔除了所有“资产阶级情调”。传统戏曲中的爱情元素被视为腐朽的封建残余,被毫不留情地扫除。在《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样板戏中,女性角色不是革命斗士,就是阶级敌人,毫无中间地带。她们不能有儿女私情,不能展现任何柔弱,更不能表达个人的情感需求。
在文革的禁欲主义教条下,连夫妻关系都成为“不纯洁”的象征。革命群众强调,真正的革命者是不近女色(或者男色)的,因为革命需要“纯洁的灵魂”,需要随时准备牺牲。许多革命青年,以“没有谈恋爱”为荣,认为感情是小资产阶级的腐朽表现。他们认为,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必须放弃一切私人生活,把全部精力投入到阶级斗争中。
禁欲主义的荒谬还远不止于此。女性不仅在感情和性别认同上被抹杀,在日常生活中也要严格符合“革命标准”。穿裙子被认为是资产阶级趣味,化妆更是“封建残余”。女性必须剪短发,穿宽大的军装,努力向“革命战士”靠拢。一些年轻女性,刻意降低自己的女性特征,压抑自己的天性,以避免成为被斗争的对象。
文革的禁欲狂热,与中国传统道德观念有着惊人的契合。《水浒传》中,梁山好汉忌恶如仇,视女人为祸水,108将,有100条单身狗;《义和团》时期,士兵在战斗前要禁欲,以保“混元之气”,据说这样才能刀枪不入;鲁迅在《狂人日记》中也讽刺过传统道德观念的伪善——“蟋蟀做药引也要原配”,连昆虫都讲究贞洁,何况是人?
文革的禁欲主义,并非真的纯洁无瑕,革命领导者往往以“革命”之名行特权之实。许多高级干部在台面上高喊禁欲,在私底下却纵情享乐。文革时期的红色权力体系中,有无数女红卫兵被高层男性干部选作“革命伴侣”,这些年轻女性被迫“自愿”地投身“革命感情”。这不禁让人想起封建社会的“宫闱秘史”,只不过,这次打着的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旗号。
文革时期的“破鞋”历史,是一段荒诞而黑暗的记忆。不仅是对女性的羞辱,更是对整个人性的摧残。禁欲主义的狂热,使个体的情感、欲望乃至基本尊严都被剥夺,所有人都被逼迫成为冷冰冰的“革命机器”。今天,“破鞋”一词,已经逐渐被社会所抛弃。曾经的禁欲狂潮,也被人们视为荒唐的笑话。但文革留下的创伤,一时还难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