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集悲歌》——脱北故事 第三十七章(上)

专业流浪,职业要饭,业余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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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我的旧时光之七

2013年5月25日星期六

今天是星期六,天气晴。

上次有说吉牧师经常会请脱北者们吃烤肉喝啤酒,之所以再提,那是因为我和延喜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和脱北者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了。吉牧师别看年龄大,却是一位老玩童,本人爱吃爱喝爱玩爱闹,在教堂外的草地上点起篝火围坐在一起吃烤肉、喝啤酒、再玩着游戏唱着歌,兴奋处还会一起跳舞,大家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我们经常玩的游戏里有猜词和文字接龙,这两种游戏,尤其是猜词,非常能活跃现场气氛,通常会把大家笑得东倒西歪,我们玩到最后都会因为笑得太多而肚子疼,一天的烦恼和疲惫也会随之消失。文字接龙当然也很好玩和有趣,只不过比起文字接龙,我更喜欢猜词,看着对方的口型,进而去猜测对方想要对你说的话,真的很有吸引力和挑战性,也能感觉到文字的魅力所在。而且那个游戏因为失误多,引起的笑料也多,所以更能让大家笑声不断。想想看,人家明明在说“不要啦”,可你却把口型看成了人家在说“别走嘛”,于是就变成了“不要啦,别走嘛”,是不是很搞笑?(注:在朝鲜语里,不要与别走的第二音与第三音发音相同,第一音虽然发音不同,但口型相同。只看口型,这两组词无法区分。)

文字接龙的游戏规则就是用上一个词尾来组合成新的单词,因为朝鲜语的特殊性(也有故意刁难的成分在,有人喜欢搞恶作剧,说偏僻词让对手接不下去,进而输掉游戏。),所以接到最后总会陷入死局,接不下去的话那就是输了。输了之后当然不可能是罚酒那么简单,而是会被几个赢家一起合计着要如何惩罚输家,大家总会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惩罚人的方法。说实话,这个环节我也不太喜欢,玩游戏图个热闹就好,没必要非得进行这个环节,毕竟没有人喜欢被惩罚,受惩罚的人被整蛊多少有点那个,有失尊严。赢家有时会让对方模仿几种动物的行为和叫声,有时会让对方在不解开外衣的情况下脱掉内衣(这个主要是惩罚女性,且有点过分的嫌疑,通常情况是在喝高的时候会做这样的事。),也会顺手将一根铁筷子扔进啤酒瓶,在不用双手的情况下将筷子从瓶子中取出……反正玩的花样很多,说到底都是一些整人的东西,逗大家开心一笑而已。

延喜并不喜欢这两个游戏,特别是文字接龙,几乎是深恶痛绝,因为她非常不擅长文字接龙游戏。不排除有人故意整她,尤其是吉牧师,他老人家特别喜欢作弄延喜,专门拣令人陷入死局的生僻词。

有一次,我们是开着医院的救护车去的教堂,那次可以将医院的救护车开到教堂,是因为有个急性阑尾炎的脱北患者需要开刀。我和曹老师就在救护车里给那位患者完成了手术。事后,我们没有离开,因为解决了一件很棘手的事,吉牧师心情大好,说什么也不让走,于是又像往常一样在一起喝酒吃烤肉和做游戏。那天晚上大家玩得特别开心,延喜不忘趁机胡闹,她不知在哪儿拾来一支袜子(初稿为内裤)悄悄塞进了吉牧师的腰间,于是吉牧师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甩着一条尾巴,惹得大家一阵窃笑。她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文字接龙游戏她又输了。按道理,这种游戏她不应该输,那么聪明伶俐和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脑筋转得也飞快,可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会玩这类游戏,回回都输得很惨烈。输就代表着要被大家整蛊,她实在气不过,就像小孩子一样耍起了小性,于是偷偷整起了吉牧师。我觉得不太好,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了,于是伸手拽掉了吉牧师身后的袜子。没想到我的这个行为把她惹生气了,她躲开众人,主要是躲开我,去一旁的水泥长椅里坐着自己喝闷酒。

“我陪你玩,让你赢好不好?”我走过来对她说道。女朋友都生气了,我还哪有心情和大家喝酒聊天呢。延喜正在气头上,她白了我一眼没吱声,继续喝着闷酒。我看着她手里的啤酒对她建议道,那就以啤酒开头吧,你该怎么接?她冷哼一声,板着脸对我说不要啤酒,干嘛要以啤酒开头,我不喜欢,我喝啤酒你就说啤酒吗?听她这样说,我只好改了开头,尊称她一声姐姐。严格来说,她比我多出生一个月,叫姐姐也对,只是我从未叫过她姐姐,也从未对她说过敬语。那叫姐姐吧,我说了姐姐,你该怎么接?她没接我的话,而是又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我笑着告诉她答案,你应该说树啊,我说了姐姐,你应该说树。谁知,她更加恼了,对我气汹汹地说道,谁是你姐姐,我从来不和弟弟谈恋爱。(注:在朝鲜语里,男子对年长女性称呼为姐姐其发音与女子对年长女性称呼为姐姐的发音不同,这里指男子对年长女性称呼姐姐的词组,它最后一个发音与树的第一个发音相同。)我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问她,那么公主怎么样?因为你是我的公主,所以我说了公主,请公主殿下您接下去吧。很显然,这次她默认了这个开头,于是想了想,接了下一句,主人公。她话音刚落,我就接了一句公演。她歪头想了想,吐出一句连休。我说卫生纸,她说地图,我接着又说图书馆,她说观光,我说广告,她说猫猫……气氛变得越来越好了,我鼓励她说,你看你接的这不挺好的嘛,又接着她刚才说的猫猫接了一句理解,然后问她接什么?她说海外,我说外国人,她说缘份。我开始故意犹豫着说错,冷面?没想到我这样说后,她扑哧一下笑了,一只手握着拳头轻轻捶打我的肩膀说,你是故意的吧?这错得也太离谱了。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是,要么是炸酱面吗?她一听我又这样开玩笑地故意颠倒着说错,更加憋不住笑了,她终于不再生我的气了。

不过,她对待游戏也开始认真起来,跟我说不行,你得换一个才可以,这样放水很没意思,何况已经属于犯规了。可是陪她玩,我压根儿没想认真啊,就是想哄她开心而已呀。看着她开心得双颊泛红,两只眸子也变得水润润的,我竟然心开始飘飘忽忽起来,无法集中精力再与她玩什么接龙了。我尽量收了收心神,有点动情地继续着文字接龙,说了句延世。这下又难倒她了,她晃悠着脑子看着夜空,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答案,忽然灵光一现,兴奋地对我喊出世宗大王。我夸赞她一句聪明,接着说王子。可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她嘴里哼哼唧唧地念叨着“王子”,不停地抖腿。我刚开始有点担心她会栽在这里时,她突然嘣出一句:自己。她的这句接龙令我的心脏“怦然”一跳,它差点跳出我的掌握,将我的胸骨撑破飞出去,飞向她。(注:在朝鲜语里,自己和宝贝是同音同字,亦有将此词译作亲爱的。)我当然不能去理解她对我说的是那个意思,那样我的想法就太邪恶了,可是她的这句接龙依然让我心驰神往,一阵意乱情迷。我拼命掩饰着慌乱的心跳确定地问她,自己?真的是自己吗?她带着琢磨的表情挑着眉毛,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开始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嘴里依然哼哼唧唧地。我搞不清楚她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接龙有点那个,会令人尴尬。反正她又故弄玄虚了一会儿,才突然轻轻地吐出了下一个音节,于是“自己”彻底变成了“宝贝”。说完,她变得害羞了,脸更红了,低下了头沉吟了几秒,又扬起头朝向我娇羞地重复着那个答案,对,是宝贝。我几乎不能呼吸了,混乱的心律让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软绵绵的,我有些惊讶地看向她,轻轻地问她是宝贝吗?真的是宝贝吗?

听我如此问,她张开嘴一脸害羞地微笑着,眼睛不但更加水润润,且全是星星在里面闪耀着。她慢慢地点点头,脸已经完全变红了,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想让我在她面前出糗,她用最后一个音节彻底打败了我,我输了。啤酒不知何时被她喝光了,也许是在与我边玩文字接龙游戏时边喝光的吧,如今只剩下了一只轻轻的空罐子,它立在椅子的一角,并不理睬我们,独自安静地,还有点悠哉地欣赏着夜色。

是啊,夜色真美,徐风阵阵,空气中夹杂着烤肉与啤酒的味道,也夹杂着汗腺与各种洗涤用品的味道。远处的人们跟着夜色与微风一起沉沦,他们依然在欢声笑语,尽管篝火已经熄灭,大家还是依偎在一起给予温暖、慰藉与鼓励,诉说着彼此心底的声音,那个只属于自己的人生故事。

我想在这里结束了,初衷只是想哄好她,这样就可以了。我喂了一声,她嗯了一声,我又喂了一声,她又嗯了一声,我还是喂了一声,她也只好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继续回应我一声,然后问我怎么?那表情好像是在说,还要继续接下去吗?说实话,我可不想再继续没完没了地接下去,何况我现在越看她越有点情难自禁,无法自持。今晚的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虽然没有喝多,可是我却醉意朦胧。看着她的眼睛,我痴痴地,痴痴地,终于慢吞吞地回应她道:喂,我爱你。说完,我就吻上了她。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也顺其自然。我们吻着,像一对渴求着春雨的人们那样执著又贪婪地相拥在一起,不想分开。我顺势打开了救护车的车门,将她抱进了车里的可固定担架上,回手将车门关上锁死。关车门时带起了一阵不小的风,它将椅子一角立着的空易拉罐推倒了,我听到了它轻轻倒下的呻吟声。

(作者题外话:大家好,我是吉明日。最近忙着生病,没有上来回复大家留言以及给大家的文章留言和点赞,先说声对不起,真的很抱歉。还有接下来的半个月恐怕也无法与大家互动,主要是打字困难,因做了个急诊手术,目前正在恢复中,最快五月初应该可以上来与大家交流互动了。在这一章节里,有诸多的朝鲜语需要给大家交代,奈何打字吃力,握笔困难,无法一一给大家做汉语标注,再次说声抱歉,尽管内心无比焦急,也只能耐心等待康复,再次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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