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男人不会在风流的年代去忏悔,往往是在此情不再,确切地说是此“性”不在的时候才想去忏悔,虽于事无补,但总算还有些真诚。因此,托尔斯泰在《复活》中不仅让妓女玛丝洛娃“复活”,更是让曾经风流的男人聂赫留朵夫通过忏悔得到“复活”。 忏悔就可以“复活”吗,对聂赫留朵夫来说也许可以,因为严格说来他并不能算个风流男人,只是在其欲火中烧的青春期,有过一次不能自制的性冲动。而对于真正的风流男人来说,忏悔,还是要等到年老无能的时候。 在我看来,风流并不是坏事,只要不下流就不会有太大的恶果。据说,有位著名主持人曾为男人的“风流”与“下流”两个概念区分差别,说风流是到处留“情”,下流是到处留“精”,我以为堪称妙语。我想,只要不到处留“精”,也就是说只要不是下流,风流男人对很多女子来说还是颇受欢迎的,尤其是正在情性都饥渴的女子们心里。 情性饥渴的女子是无辜的,她们渴望风流男人没有错,哪怕渴望下流男人也无大碍,只是千万不要遇到像《美色杀人狂》中的风流男人,那家伙不仅要风流、要下流,更要命的是他还要杀人。所以,不管是风流还是下流,女人们千万不要被“流”所迷惑。 《美色杀人狂》放大了一个年轻英俊男人的残酷“风流”,夸张表现了一个成功男人是如何释放潜伏在内心深处的凶猛野性的。他受过哈佛的高等教育,欣赏高雅音乐,是个成功的股票经纪人,有令人羡慕的工作、漂亮公寓和未婚妻以及情人,即使是小资女人很在意的生活习性、出入的场所以及结交的人物是否够品位都是无可挑剔。然而,这个保养得极为细致的风流男人却因物质生活的小小不满和空虚而在内心积攒着邪恶。终于有一天,他穿上雨衣,拿起斧头,在新潮动感的音乐中,像砍猪头肉一样砍死了比自己过得更好的同事。接着,他一发不可收拾,在邪恶驱使下变成一个疯狂的连环杀手。他风流倜傥地将妓女召到家中,宣泄之后,再用各式匕首、电锯表演杀人, 然后,在音乐声中,他悠闲地抽着雪茄欣赏他的猎物慢慢死去。我不知道干吗要拍摄这样一部电影,只是让女人们警觉有这样一种风流男人,他们不仅要色更要命。处在极端邪恶中的风流男人当然没时间忏悔,直到罪恶暴露, 在追捕的警察面前再次滥杀无辜而最终被消灭。 大美女伊丽莎白·赫莉演过一部真正表现男人忏悔风流的影片《Dawg》,影碟翻译的名字就叫《风流男人的忏悔》。讲了一个花花公子为了遵从奶奶的遗嘱,去探访与自己曾有过鱼水之欢的女人,不同的昔日情人几乎都对他的始乱终弃没有怨恨。这个风流男人的忏悔也缺少一种实际的意义,倒是他跟伊丽莎白·赫莉扮演的女律师从暧昧到爱情的迅速关系让人羡慕不已。没到时候的男人是不需要忏悔的,硬要去忏悔也肯定是口是心非。 表现男人忏悔的影片多很平庸,这部又是一个例证。这是我第一次看伊丽莎白·赫莉的电影,果然是令人惊艳的绝世美女。和索菲·玛素一样有种东西合璧的美,也和索菲·玛素一样没有精彩的电影,只有出众的美貌和名声。 比较起来,法国电影《追夏裙的男人》(特吕弗导演)倒是很有趣,虽然没有涉及忏悔,但其视角颇具盖棺定论的总结意味。 影片一开始就是风流男人大卫·法勒终于入土为安了,他的棺材放进了墓穴,一个个往里填土的人走马灯似的经过,都是穿裙子的女人,镜头摇过她们的腿,仿佛是透过大卫·法勒不死的眼睛在饥渴地张望。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女人穿裙子的腿构成了他全部的需求和想像,也因此成了影片的主要画面。女人的腿,丰满的、纤瘦的、贤淑的、放肆的,荡过来荡过去,犹如游动的性感森林。一个工作之余百无聊赖的单身汉,全部的嗜好就是在街上看女人的腿,并设法将他心仪的女人勾引到自己的家里,他的执著和不惜代价令人慨叹。 如果只是表现他的这一嗜好,观众也会感到腻烦。在情场上饥一顿饱一顿的花花公子,仗着有丰富的情色经历,加上“战时”间歇的疲惫与空虚,忽然心血来潮要写一部长篇小说。开始的名字就叫《追夏裙的男人》(后来被改成《男人爱女人》),他敲击着老式的打字机,叼着香烟,一边喷云吐雾,一边像普鲁斯特一样“追忆逝水年华”。历历往事让他乐此不疲,有时竟一写就是一个通宵。真实的经历竟打动了不少人,首先是帮他把错漏百出的手稿重新打字的单身寡妇,因她无法抑制手稿内容对她身心的影响而断然拒绝了继续打字。跟着是巴黎一家出版社的女编辑,她不仅被书打动鼎力敦促出版,还爱上了这个花花公子,追到他所在的城市与他共度春宵。 《追夏裙的男人》使我想到美国作家欧文肖的小说《穿夏装的姑娘们》(“夏装”本来就该翻译为“裙子”的),小说中的主人公也是专门在街上看姑娘的大腿,但他与大卫·法勒不同,与妻子一起走在街上也照看不误。正因为不是大卫·法勒一样的单身汉,便也没有大卫·法勒的舍身投入,他只是个单纯的观察者,仅仅是一饱眼福(也许还有点意淫)而已。欧文肖的高妙之处是他没把主人公写成一个嗜色的花花公子,而是写成了一个审美者,当主人公的妻子起身离桌时,他凝视着妻子迈动的双腿,仍忍不住在心中赞美:“多漂亮的腿啊!” 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是自己嗜好的牺牲品,《美色杀人狂》的风流杀手最后也逃不了被追杀的结局,大卫·法勒当然会为自己的“追夏裙”而牺牲,他们都来不及忏悔。 那是出版社女编辑走后不久,在一个寂寥的傍晚,“追夏裙的男人”又追踪一个有着美丽大腿的女人,精神过于专注,被迎面疾驶的汽车撞倒。他浑身缠着绷带,躺在了病床上,本来应该消停了,但他不能。一个苗条的年轻女护士出现在门口,大卫·法勒入迷地盯着她 的大腿,忍不住起身向她伸出手,正在输血的皮管被抻断了,他栽倒在地上。 于是,有了电影开始的一幕,他的棺材被放进墓穴,一个个穿裙子的女人走马灯似的经过,每个人的表情不同,有悲戚哀伤,有漠然麻木,也有幸灾乐祸的,镜头摇过她们的腿,那是大卫·法勒不死的灵魂,也是所有男人的凡眼在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