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的背佝偻得厉害,两腿打颤,一把撂下担子,坐在石阶上直喘粗气。其实,她才上了十几个台阶,要登上山顶得爬4000多个台阶! 这里是安徽休宁县齐云山,“一石插天,与天并齐”,海拔虽然只有600多米,但从山脚到山顶全靠脚力。 刘云撂担子时太重,口袋破了个口子,洒出一些沙子。已走到前面好远的汪美红知道后,急忙回过头来帮她补好袋子,并把散在地上的沙子细细地拣进口袋里。 刘云的两袋沙子有40斤重。而汪美红的肩上,一头是一大袋沙子,另一头为一罐煤气,重达140斤,是刘云的3倍多。 毒辣的阳光,单调的蝉鸣,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石阶,这一切让刘云沮丧不已,她甚至几次哭着说:“不挑了,不挑了。”几番歇息,磨蹭了四个小时后,终于到达山顶。 来不及体会到达终点的喜悦,刘云的脸上又变得暗淡起来——她这40斤沙子的报酬仅为4元钱!“以前,哪怕路上看到几块钱,我都是不会捡的啊!”刘云说。她承认,以前给别人小费,一次都是500元。500元,汪美红100多斤的担子要挑40多趟,要挑一个多月才能挣到!她不禁感叹:“太难了!我以后绝对会懂得珍惜。” 赌场“大姐大” 刘云是湖南人,嫁到外省后,曾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闲着没事,她开始被人拉进赌场“玩几把”,一来二去,她成了赌场“大姐大”。 一次,她四天四夜不歇气,一下输了4万多。赌红了眼,她还借起了高利贷。为了替她还债,丈夫卖掉了房子和车子,但她还是不知道回头,半夜三更了,还偷偷打电话给她农村的老妈要钱:“快点想办法救我!” 两年里,她输掉了两百万元,还欠下赌债40多万。一年多前,丈夫与她离婚,带走6岁的儿子。为躲避债主,她东藏西躲,过起了“地下生活”。 这次,她下决心“浮出水面”,参与“挑山”体验,才真正体味到生活的艰辛,并完全推倒了以前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9年漂泊与家人断绝联系 齐云山一共有三个天门,来体验生活的李敏奎被留在一天门卖矿泉水,很快,她就卖出了5瓶水。为尽快卖出水,她还以加送一只蝉的方式向小朋友们促销。 卖东西,对于李敏奎来说轻车熟路。李敏奎18岁那年,前往北京就读一个成人班,中途辍学,独自前往西部漂泊,整整9年时间里,她与家人断绝了联系。为了谋生,她当过饭店的门迎,而做得最多的,就是摆地摊。 她坐不得汽车,晕车,很多时候,她的旅途只好选择步行,要不就搭一下顺风的拖拉机。 两年前,她舅舅在西安街头看见了她,她才结束漂泊的日子,回到岳阳县的家里。没想到,回家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她足不出户,不与人交往,也不找工作,33岁的大姑娘了,男朋友也没有,父母干着急。 除了早晚接送一名小侄子上学放学外,李敏奎几乎没做什么事。闲着没事,看了很多六合彩的书,偶尔还买几注,她承认自己梦想一夜暴富。 看到汪美红独自带着3个孩子,也不考虑再婚,李敏奎反倒好奇起来。 汪美红今年45岁,是齐云山下的第一个女挑夫,这样的活儿,长期做下来,连男人也得掂量掂量。然而,她已经挑了12年。 12年前,汪美红的丈夫在河里用电瓶打鱼时触电被水淹死。为带大3个小孩,她走上了挑山之路。 回到山脚汪美红的家里后,听说第二天一早还要挑山,李敏奎就急了:“我不去,我不会再挑了。” 事后,她解释说,不是怕吃那个苦,挑山她能挑,但在现代社会里,挑山不能算是一个特长。 不过,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挑上两担西瓜到山上去卖。 “要和你一样坚韧和顽强” 看到李敏奎几次所挑的东西都比自己轻,而且路途比自己短时,刘云像一个小孩一样发脾气了:“她体质差一点?你以为我胖就有力气啊,我是虚胖!” 休息了一会儿后,刘云又突然哭了:“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有人问汪美红,第一次挑山时哭过吗?“没有,我哭不是为了这个哭,是想到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我一个人有话也不知道跟谁讲,人家都是夫妻俩一起做事一起回家,可是我每次都是一个人。” 一番话,让一旁的刘云陷入了沉思,思绪回到了过去的幸福生活。自从身陷赌场后,一切离她远去。一天晚上,刘云好像喝多了,说:“我千杯不醉万杯不倒。我可以没有钱没有美貌,只要有老公和小孩。” 每天早上,为了保证有力气挑山,汪美红都要吃下两大碗干饭,几乎没有什么菜。看着汪美红吃光饭时一脸幸福的样子,刘云和李敏奎在一边都呆了。 劳累了一天后,吃晚饭时,刘云和李敏奎都觉得香极了,直夸“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 一个星期过去了,刘云和李敏奎离开的时间到了,当这一刻突然到来,丈夫死后十多年来一直没有哭过的汪美红此时却哭了。 刘云感慨地说:“你就像我妈妈,很慈祥。我以后一定要像你一样做个伟大的母亲。”李敏奎则表示,“虽然我已经让父母失望很多,但我相信通过努力获得成功,我能做到和大姐一样的坚韧和顽强。”(应本人要求,刘云系化名) 对话李敏奎 “我在乎真我的表达” 李敏奎给记者留下的印象是极端敏感和自我封闭。 李敏奎高中毕业后,在北京读了两年书,随后在9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外面漂泊,找寻自己的梦想。回到家乡的两年多时间里,她更是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她不讳言,自己参加节目的目的是为了推介和展示自己,能够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她心目中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有两种,一种是富有挑战性的工作,如当一名电视记者;另一种是能够让自己内心清静,并有学习机会的岗位,如图书管理人员。 她是一个矛盾的人。 记者(以下简称记):9年时间里,你做过饭店的门迎,在大街上摆过地摊,但你毕竟读过两年大学,为什么不到一些正规公司去应聘? 李敏奎(以下简称李):我只去过一家公司应聘。公司都要身份证,我没有,不敢去。 记:为什么不办一个身份证?你没有跟你父母讲吗? 李:我没钱,不好意思回家。 记:这9年时间里你过得怎么样? 李:我的生活很不如意,在城市里,失去自我,活得极不浪漫,偶尔只能从书籍或电影里获得一些安慰,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记:你走了西部的很多地方,单骑闯天涯,在很多人眼里应该是很浪漫的事呀? 李:我很边缘,没有正式工作,只好摆地摊,而且不能在城市中心,只能在尘土飞扬的城郊,还会碰到很多事情,比如钱被偷了,小摊被城管取缔了等等,这也是我厌恶城市的原因。 记:你平时除了跟你的小侄子在一起多一点,在村子里没有往来的朋友吗?你一起长大的那些同龄人呢? 李:他们都在外面工作,很少在一起,跟他们说一些事也不自在。别人都成家了,我还一无所有,心里有疙瘩。 记:那你来往最多的是谁? 李:村里的一个老人,我经常听他讲从前的故事,如村里人如何躲避日本鬼子追杀的故事,修水库的故事,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我还想过把这些故事收集起来写成一本书。 记:你是不是很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包括父母。 李:是,很在乎。我在乎真我的表达,被人误解的话会很痛苦。 记:参加这次体验,对你有什么样的感触? 李:跟记者接触的感触比挑山过程中的感触还要大。 记:对挑山的体验,你难道没有感觉? 李:挑山的感觉还是蛮好的。我能感受到汪大姐承受多么大的生活压力,但她又是一个开明、有知识的母亲,给孩子以全面的关爱,虽然她家的经济状况很不好。 对话刘云 在前往长沙的火车上,刘云戴着个帽子,刻意拉下帽沿遮住自己的脸。她的手机时不时地响起,都是亲戚及好友的电话或短信。节目已经播出,她成了“名人”,这让已经“潜伏”两年的她很不习惯。 21日早上,坐在本报记者面前,她还是心有疑虑,担心以前的那些债主会找上她,“那些人都是黑社会,我领教过的。”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都躲了两年,为什么这次敢在电视上抛头露面呢? 刘云(以下简称刘):我也经过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我不可能躲一辈子呀,自己犯的事总该要面对。 记:你参加挑山锻炼的目的是什么? 刘:锻炼自己的毅力,告诉天下人不要像我一样去赌博,赌博真是害人不浅。 记:你不想把信息传递给孩子和已经离了婚的丈夫吗?你几次表达过想重新拥有家庭和孩子的感情呀。 刘:肯定想了。但很难的。人一旦错过就回不到从前了。 记: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刘:从汪大姐身上我学到了吃苦耐劳,自强自立,敢于面对现实的品质。 记:参加完体验后,你父母觉得你真的改变了吗? 刘:改变了。现在跟父母说话,我都很轻,不像以前那样大声了。父母讲什么,也愿意听,觉得有道理。而以前,父母讲了两句我就不想听了。